只见荆无殇突然将身一拧,颈部暴长半尺,硬生生从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转过头来,全身肌肉在同一时间剧烈旋绞收缩,整个人仿佛一条被人双手握住拼命旋拧的浸水毛巾,硬生生将自己胸腹部收缩了三分之二。他的脸颊在一瞬间猛地向外鼓起,从口中猛喷出一道乌红血箭,以超过六倍音速的恐怖速度直射向大汉面门。
这一击不惜借对手的打击力量外加全身力量猛烈压缩自己胸腹内的所有空气与体液,突然性与杀伤力都堪称恐怖。那大汉虽然全力后撤外加缩颈侧脸,却仍遭血箭擦过眼角,左眼当即爆碎,太阳穴下也被铲出一道血槽,顿时轰然倒地。
另外两名大汉急抢上前,然而同伴却已重创倒地,而荆无殇则已落入怒海之中,彻底不见踪迹。
“这小子身具相柳血脉,血中有毒,快给二弟用解毒丹与辟毒膏!”
“竟然宁可葬身归墟,也不让自己的蛇筋蛇胆落入我等手中”
“我等又不想真要了他性命,只是借此一挫他锋芒,磨一磨他的性子。可惜蛮种兽性一至,六亲不认,连亲生儿女都可一口吞,又岂知容忍为何物?要想成就人仙之道,终要识进退,知张弛,把握火候,并非一味蛮勇逞强,身为军中将士,也是如此。如斯桀骜不驯,这也难怪玄武军容不下他”
由于这一带海水无时不刻向深海下归墟狂泻,当真称得上鹅毛不浮,初级人仙若被卷入两百米以下的深海都有不小的凶险。这青年虽然战力不逊色初级人仙,但在身受重创情况下落入怒海之中,也该是十死无生。
另一边,因伤重外加过度透支血脉之力而陷入半昏迷的荆无殇却感到自己似乎并非落入汹涌冷寂的怒海,而是落入一团澄澈无华而又生机无限的光明之中,那些光明正无微不至地渗入自己周身内外,宛若实质地修补自己每一根破裂血光,粘连起每一根碎裂的骨骼,激发生命潜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
虽然意识朦胧,似梦似醒,但一句话还是无比清晰深刻地直印入他思维深处。
“和你打个商量,救你一命,但暂借你的身份一用!”
“借我身份,去当一个无论如何拼命,无论立下再多功勋,最终都只能收获鄙夷与敌意,没有尊严的蛮种?”荆无殇思绪不清,只是本能地凄厉一笑,“你若要,就尽可拿去好了!”
被血箭毁目的大汉其实伤得颇重,在中招的瞬间,大量暴溅的超音速喷雾甚至通过他破碎的血管直透他大脑,单是由此导致的脑出血脑损伤,就足以让先天高手当场死亡。不过人仙好在生命力极为纯粹强大,中招时一切毛孔血管自动收缩闭合抵御外来破坏,如今仍能保住一息尚存。
而荆无殇的血虽然因为相柳血脉而自带毒素,不过由于他平时刻意遏制自己的血脉,也未曾通过吞食毒物去加强毒力,所以还不至于让大汉瞬间毒发致命,毕竟为了方便捕捉这一带的相柳蛇裔,他们已经事先服用且准备了抗毒、解毒药物。
为了救助同伴,其他两名大汉不得不在原地耗了不少时间,顾不得之前一场混战已经惹来不少关注。反正在一名同伴重创垂危的情况下,他们这个小团体对其他竞选者的威胁已经大减,基本没什么胜出的希望了。
虽然这一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两名大汉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气急败坏之类的懊丧情绪,早在参与这次选拔试炼之前,他们早就有这份觉悟了。
蓦地,两名大汉不约而同的头皮发麻,身形剧震,火速望向荆无殇之前坠还的方位,并摆出防御的架势。
虽然成就人仙后,禁住自身精气汗水不外泄已属本能,但两名大汉的表皮依然忍不住浮现无数细小疙瘩,仿佛砂纸一般,呼吸更是彻底凝滞。
湍急的激流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好像海地之下有一座火山正在升起,火山喷发的不是火焰,而是某种不详与死亡之气。
“为何会有这么强烈的都天煞气还有相柳气息?”
一个充满岁月痕迹的古铜色头盔从水下升起,即便是狂涌激流冲刷,也是岿然不动,因为比这更强烈的冲刷,它已默默承受了千百年。
紧接着便是肩铠、胸甲、腹甲、裙甲当来者在一副全封闭式古朴战甲的武装下从怒海中缓缓迈步走出时,两名目睹的人仙都流露出震撼莫名之色。
“妖血炼铠?而且是曾饱受相柳精血浸泡的妖化魔铠!荆无殇,这绝对不是你有资格驾驭之物!”
“如此强烈的都天煞气!荆无殇,你真的不要命了么?”
虽然对方没有露出真容,但两名人仙却从对方身上一股熟悉的凄戾狠厉气势确认了对方身份,虽然这股气势也有了变化,少了一份癫狂与桀骜,却多了一份淡漠、阴冷的死意,不过对于一个刚刚闯过一次鬼门关的人来说,有这样的变化也不足为奇。
而这片绝地原本就是七百多年前仙秦倾举国之力围歼凶兽相柳的主战场,在片海域陨落的将士以及遗失的兵戈盔甲数以十万计,虽然大多数都被卷入归墟中,但后来者仍陆续有所发现,只是大多已然残破,即使基本完好,也已是过时的兵器,最大的价值不过用于回炉再造。荆无殇落海后碰巧发现一具盔甲也不是不可能,但让人意外的是,这幅盔甲竟是如斯凶煞妖异,教人见之胆战心寒!
“资格?”盔甲内传出回应,听起来也的确是荆无殇的声音,只听他冷笑道:“我只知道这副盔甲好端端地穿在我身上,而且我也很清楚知道我该干什么。你以为天地间的一切,都是蛮种就无资格拥有吗?”
“你竟然还保留清醒神智?”
“莫非,这是因为你的相柳血脉”
两人闻言惊疑不定。须知妖化魔铠是一种以妖兽甲壳骨骼制造,或者以妖兽之血祭炼活化,却没能抹去其中妖兽凶性的盔甲,心性不足的装备者往往会受其中的妖兽意志反噬而发疯失控,需强大人仙以武道拳意镇服,并以自身精血时时祭炼,才能彻底褪去凶性,仙秦有好几件极品神铠的诞生过程都是如此。而且为了降低驯服兽性的难度,往往还会故意用数种同级的妖兽材料制甲,让它们的凶性彼此冲突,分化削弱。若是单纯由相柳之血成就的魔铠,就连拳意实质人仙都会感到棘手,尤其难以确保在以自身精血祭炼时不受相柳之毒所伤。
而眼前这件盔甲不仅仅有浓厚的相柳气息,更兼具备生人莫近的强烈都天煞气,简直雪上加霜还是说,偏偏因此反成了以毒攻毒,让连人仙都不是的荆无殇也能得以顺利披挂,若是如此,这小子的气运也未免太过逆天了吧?
还未等他们对眼前的一切找到一个合理解释,对方已经开口:“趁着本少爷心情不错,便饶了你们三条狗命,留下你们的所有蛇筋蛇胆,像丧家之犬一样滚吧!”
两人闻言,却并非受激暴怒,而是目光一闪,显出疑色: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借妖化魔铠之威狠下杀手,反而出言恫吓,莫非其实是外强中干,只是凭着一副凶诡魔铠死撑?
一念至此,作战经验甚丰的两人综合各种信息,彼此对视一眼,当即有了决断。
顿时人影骤分,一人脚步侧滑,步伐无声,却仿佛巨浪席卷,在连绵流畅中蕴含无比澎湃凶猛,手中圆盾如轮急转,带起连串残影和刺耳音爆,激烈带动周围的气流,造成漩涡,要生生把荆无殇定在当场,再下手狠狠绞杀。
另一人全身骨骼都发出来爆鸣,好像一串鞭炮爆炸,顿足踏地,整座岛礁都为之摇晃倾斜一下,紧接着立盾于肩,合身直撞向荆无殇。每向前一步,身形都是为之暴长,气吞山河,给人以一种仿佛可以无止境地变大,直到顶天立地,再以共工撞不周之势将身前的一切彻底碾碎的感觉!
莫说荆无殇有极大的可能性是外强中干死撑,就算不是,披挂上这副重铠,也与他一向的作战格不合,就像毒蛇给自己套上一副龟壳,必定存在巨大的破绽,如果此时下手
下一秒,盾甲粉碎,全身骨骼也碎了大半的两人与之前爆眼重创的同伴一起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虽然伤不至死,但那一脸心丧若死的死灰,却显示他们在精神方面必然已承受了更沉痛惨烈的打击。
“这是什么招式?”
“这把剑是”
直到此时,两人才以茫然呆滞的目光,注意到对方背上还负着一柄无鞘的残缺黑剑。
“只是随手一击,哪用得着什么招式与剑?”对方嗤笑一声,忽然面向四周放声喊道,“还有谁?一起上吧!”
将军殿中,郑吒与蒙恬依旧相对而立,不过相比之前,彼此的距离已经拉开了一丈之多。
无论是两人的姿态、神情,包括四周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明显变化,但下一刻,蒙恬的右袖忽然虚化、淡去不是化灰,而是彻底泯灭行迹,露出蒙恬一条白皙而无比稳定,仿佛地裂山崩都无法撼动分毫的半条胳膊。
与此同时,一连串轻微而深远的爆裂声在郑吒右臂内发出,紧接着,他的右臂竟像融化了一般,皮毛肌肉骨骼都似要化为模糊一团,但却始终维持着手臂的轮廓。
“妖兽血脉?血肉衍生?”
带着几分诧异,蒙恬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忽然开口问道:“你能化妖兽血脉为己用,而且不止一种?”
“将军明察,的确如此!”郑吒点头,又问道:“将军可是认为如此有不妥?”
蒙恬不答,又继续询问:“相比升龙道之战前,你的实力又有大进?”
郑吒拱手回道:“此乃将军厚赠灵丹妙药,又得升龙道灵气洗筋伐脉之功!除此之外,属下平日也从不敢懈怠。”
这句话仍是实话,之前郑吒以堪称完美地姿态摧枯拉朽的通过青龙军设置的一切考验,甚至正面接下了蒙恬拳意实质的跨空一击而不落下,这等表现让他理所当然地获得了重点关注与最大程度的资源倾斜,那些对人仙大有助益的灵药,用在他身上效果竟也是无比显著,再加上跨越虚空升龙道前往仙秦时身受最浓烈纯粹的乙木精气洗礼,如今的他无论躯体强度还是生命力都比之前更增三成以上!
蒙恬闻言长声而笑:“一无兽性失控之虞,二又不至断绝未来进境,又有何不妥?你的体修之法,与人仙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竟能于炼化异种血脉之外另辟蹊径,取尽妖兽之长为己用,当真大奇。或许仙秦身具妖兽血脉而无望人仙者,都该转修你的法门了!”
郑吒却是摇头道:“不敢,我这法门着实粗略,关键只是常常置之死地而后生,于生死之间破而后立罢了而且我也的确曾因此而差点失了本性,只是后来又找回自我罢了。”
蒙恬点头道:“吾本以为:循序苦修,如堂堂正正之兵于生死之间盗天机,如诡谋奇袭。无论修炼还是行兵之道,皆亦奇亦正,正为主,奇为辅。却想不到你竟能以奇为主,正为辅,当真稀世之才,方能行得非常之道!
如今看来,以你所修之道,当可前往一处绝地历练,若能再有突破,在这千秋竞擂必能担当重任,一鸣惊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