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超双手一动,以一个看来平淡无奇的空手入白刃架势,将披甲武士斩出的一剑平平纳入双掌之间,一切重新恢复了平静,之前这把漆黑凶剑散发的无匹凶煞声势仿佛只是一瞬间的幻觉。阅读
被合在王宗超双掌之间的大剑以一种黯淡无光的奇特墨色金属铸造,看起来残破不堪,足足十二道崩缺布满剑刃,蔓延的裂痕几乎让剑体断成十三截。之所以还能保持完整,关键是九道蛇纹游走剑体,在留下深刻的蚀痕的同时也仿佛筋络一般将大剑串联起来。
看似轻松接下这一剑,但王宗超脸上却没有半点轻松之意,而是眉宇一皱,面色微凝。只见他接触大剑的双掌掌背上的皮肤骤然暴起无数可怖的青筋,青筋不住蔓延,直有遍布全身之势,但随即又平复下来。
而他双掌间的巨剑则仿佛被束缚的巨蟒般不断扭曲震晃企图挣脱钳制,一股股苍莽而凶煞的气息从大剑之上向四周扩散,或奔涌、或吹拂、或暴烈、或浑厚、或躁动、或死寂又在反复碰撞交汇之下,爆发出万千低沉混闷的连绵殉爆,虽然响动依然不大,但却蕴含这一种仿佛可以颠覆乾坤、重演洪荒的宏大生灭意境。
“又是一名如青龙军副将裴越一般的死士?这种杀敌之法,委实堪称勇猛惨烈!”
凝视着披甲武士以及他手中的这把大剑,王宗超忽然有些明白相柳当年为什么会栽了。原来这幅盔甲最大的功效并非为了防御,而是如引雷针般最大程度汇聚都天神煞之威,再全数集中于剑上,刺入相柳体内再作爆发。由于威力过大,哪怕是这柄质地不亚于级神兵的大剑也难免在一击之下残缺崩裂。至于中转、驾驭这股力量的人
王宗超忽然运劲于掌,一股潜劲透剑而震,轰然一声,已将眼前密不透的盔甲彻底解体,散成头盔、肩铠、胸甲、臂铠、裙甲、战靴等部位,然而在盔甲之下,露出的却不是活人,甚至不是尸骸,而是一团人形的浑噩气旋,其中似有十二尊威势不凡的存在幻生流转,或是操龙踏蛇,或是身绕水火,或者压根就是一道无穷华光和一团漆黑玄暗,这些搅动法则,主宰生死的存在又与一只汇聚了九种凶戾猛毒的九头蛇虚影纠缠成不可分割的一团更确切说,这些都不是可以肉眼稍为解读出的东西,只是一种纯粹的意境感应。
而在这莫可名状的一团之中,又有六七百个光点在明灭闪烁,跳跃震荡。虽然每一个光点都是瞬息百变,不可捉摸其具体位置,但存在感却是无比强烈,每一下震荡,都带动整团气旋剧烈翻滚凝结,仿佛要以此为核心重组成有血有肉的人形。不过仅仅一瞬之后,这些光点又迅速黯淡湮灭,连带着整团浑噩气旋也彻底失去人形轮廓而迅速散开。
王宗超将手一招,这团气流便迅速塌缩凝实,化为一块拳头大的人形浑浊晶体,落入他手中。
稍为思索,王宗超已大致弄清一切的来龙去脉。
原来在当年一场惊天大战之中,这位仙秦将士不惜以自身强行汇聚远远超越负荷的都天神煞之威,又凭拳意实质化境界驾驭出击。
凭着玄之又玄的窍穴震荡,既可以完美协调统御自身所拥有的每一丝力量,也可以让自身诸般窍穴以类似量子纠缠原理与受打击对象共鸣互感,架起无形的虚空之桥,让自身拳意与力量无视距离与障碍远程锁定、打击对手,这就是人仙的拳意实质境界。如果说都天神煞是威力巨大的核爆,那么人仙实质化拳意打击就是具备精确打击与钻地功能的洲际导弹,两者结合,足以给相柳造成极为严重的内部杀伤。
以肉身中转,以窍穴共振传递都天神煞无上毁灭威能的仙秦将士在出击的瞬间不可避免的粉身碎骨,灰飞烟灭。与此同时,从相柳伤口迸发的大量相柳之血则全面侵蚀了将士遗留的大剑与盔甲,先天异兽的庞大生命力令大剑与盔甲连同其中的人仙气血异化成一种另类生命体,不过由于都天神煞始终不散的残余破坏力,却始终处于一种半死不活的不稳定状态,又因深海归墟附近的极端冷寂环境而陷入长眠。连带着仙秦将士已完成凝炼的七百余个窍穴也保留于其中,又随着沉入深海进入漫长的休眠,直到王宗超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平衡。
六七百个窍穴中依旧保留着仙秦将士千锤百炼的作战本能以及在临死前的旺盛战意,正是在这股战意驱使下才得以向王宗超斩出一剑。不过一斩之后,这些窍穴也仿佛被压缩了千百年的弹簧般释放出最后一点势能,彻底失去了活性。所以在王宗超将盔甲震散之后,其中一团异化气血也终告消散。
如今斩向王宗超的这一剑,已不及这位将士当年舍身刺向相柳一剑的十分之一威力,对王宗超谈不上威胁,反倒是剑上沾染的相柳血毒颇有些麻烦,不过也仅仅是麻烦而已,毕竟这只是相柳血中自带毒素,并非它真正用来攻击的猛毒,混沌元气尽可在毒素对造成不可逆转侵蚀之前将之消融化解。
“也是似曾相识之物八岐大蛇的毒,不过对比之下却仿佛同一套功法练出的后天内息与先天真力般判若泥,这么看来,八岐大蛇应该是相柳的后裔。这种自带毒性的先天凶兽,哪怕被镇压,也没可能抽取其真元化为己用。否则即使能承受得了其中毒素,在生命层次相差太大的情况下,吞噬其真元也只会让自己不复人身人性,化为相柳后裔,比吞噬世界四大瑞兽真元的后遗症要大上无数倍!或者四阶中以及人仙血肉衍生以上境界才可以尝试直接吞噬炼化其血肉真元。”
对于王宗超来说,这一切固然无惊无险,不过若是换了其他人,却基本可以说是十死无生。单是这一柄有着强烈都天神煞残留,有沾染相柳毒血,自有生命的凶剑,一窍通衍百窍境界以下的普通人仙几乎是触之必死。而盔甲也是同理,都是生人勿近,且由于先秦将士的残留战意、相柳蛇血中的凶兽意志以及都天神煞隐隐沟通的上古神魔意念混合成一种充满凶残、毁灭与混乱的另类武具之魂,极难沟通驯服,连拳意实质人仙使用它们都难免身受其害。
“也算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柄剑与这套盔甲,应该能够派上用场!”
王宗超打定主意,将混沌元气外放,罩住大剑与每一件盔甲。元气之中自然显一个个气泡,裹住这些物体后就一柄缩小成微尘一般,混在护体真气中,毫不显山露水。而每个气泡中又有火、雷霆各种气象化生,开始全方位检验测试这些武具的属性并进行改造修复,同时也尝试驯化镇服其中的武具之魂。
在融汇“日月星辰神禁罗网”的空间之力后,王宗超如今已可以凭混沌元气在身体内外自由形成独立空间,用于储存实物,与四劫鬼仙的“一念一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些空间即使被打破,也只是元气暂时散了,对于他自身没有任何伤损。
收了大剑与盔甲之后,王宗超又围着快速相柳绕行一周,却没有发现类似的盔甲,只是又在它的庞然蛇躯上发现另外两处类似的创伤,最后得出结论:当时至少有三人以这种方式向相柳发动自杀式攻击且最终得手,不过其他人的残骸与武具最终都卷入归墟之内,没有保留下来。
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王宗超随即上浮,很快就已远离深海中的九头相柳,但到了距离海面几十米的位置,却没有继续上浮,而是在一块暗礁上坐下,一边继续炼化这套武具,一边事无巨细地感应方圆五十里内的一切吹草动,将这批海域上的一切岛礁都纳入感应范围。
此时海面雾起,外加由于都天神煞导致的弥天浑噩,一切都是迷蒙不清,近乎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当王宗超将感应范围收缩到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内,依旧足以精确把握这一范围内的一切细节,只是偶尔仍要受天际的闷雷声干扰。
这片海域的所有海礁石都饱受湍流冲刷,有的面光滑圆润,有的面却棱角狰狞,大多数石面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凹陷沟槽,仿佛许多蛇爬过的痕迹。明明是质地坚硬更胜金铁的的海礁,却偏偏像松软的沙滩一般蛇过留痕。
那却是一种在这片海域出没流窜的海蛇,它们躯干基本没有太大区别,但却往往长着两个甚至三四个蛇头,在海面、礁石间以普通人的眼力根本无从捕捉的速度飞窜如电,汹涌湍急到足以绞碎任何木质船只的激流完全无法对它们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不仅如此,它们的行动还往往伴随着化影分光,常常一窜之间,就有几条相同的蛇影向几个不同方向飙射,蛇头越多,分化越多。而每当它们游过某处岛礁,曾与它们躯体接触的石面就会在白烟升腾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嗤嗤降蚀,显然毒性惊人!
这些蛇正是相柳后裔,或者说是分裂出的分身。哪怕相柳已被镇压,但它的血融入这片海域,也能形成一种危险且凶猛的蛇类。或许再过千万年,相柳就能借着分身破坏封印脱困,或者彻底化整为零融入这片无尽汪洋,再用上许多岁月重新吞噬所有分裂体而重新成长为完好的九头相柳。
对于这种情况,仙秦显然也早有预料与对策,如今这些岛礁之上活跃着足足过百强大的人仙气息,这证明他们正处于战斗状态,而猎杀的对象,则是这些多头海蛇。
不过在王宗超的感应中,这些岛礁上的人大都各自分散,少有合作和交流,彼此间反而存在着明显的敌意,显然并非合作狩猎,而是竞争狩猎。而且除了人仙气息之外,还有一些强大但稍显驳杂诡异的气息,虽是人,却渗入了兽的意味。
“原来这种闷雷叫都天神雷,却是需大都天神煞才能引动,这种程度的破坏竟然能长久紊乱一个区域的时空法则,导致雷音不时重播,真心非同小可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里才成了玄武军与白虎军共管的狩猎与试炼之所,眼下却是为即将到来的千秋竞擂作军方选拔。这场选拔,虽然名义上是以收获的蛇筋蛇胆数量与品质决定胜出者,却不禁彼此厮杀抢掠,果然残酷得很”
只是静坐了半天功夫,王宗超就从岛礁上这些人的只言片语拼凑出足够信息,对于如何利用这一点混入五行仙天也有了大致的计划。
“可恶,为何偏要针对我下手?”
就在此时,在一处方圆里许的岛上,一场人与人之间的厮杀正在上演三名光头大汉正在围攻一名二十出头的长发青年。
三名大汉都是人仙,只见他们的动作虽然简朴直截,却自有一种千锤百炼,无懈可击的美感。每逢运劲作势,他们体内的百余窍穴就会震颤荡漾起一股宛如雷音一般富有独特韵律的梵音。一击之下,百雷共鸣,又与天际的滚滚闷雷之声隐隐呼应,威势倍增,仿佛天雷寄托凡身显威!
一边出手,其中一人还以嘲讽的语气开口回应道:“这还用说吗?一来你收获的蛇筋蛇胆够多,若是抢到手,可省了我们兄弟三人不少功夫。二来嘛我们玄武军若是万一让蛮种代表参与千秋竞擂,可是很没面子得很!”
“蛮种?!去你妈的蛮种!我佘家祖上也是为仙秦奋不顾身,沾染相柳之血才落得个血脉不纯,你等如斯兔死狗烹,必会不得好报!”
被围攻的青年原本还算俊逸的面容已经因为狂怒而变得格外扭曲狰狞,他的双眼甚至开始变成竖瞳蛇一样的竖瞳,而且因为瞳孔中的毛细血管崩裂而呈现如血一般的颜色!而他的声音也变得尖锐刺耳,甚至带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咝咝之声。
怒吼声中,他双腿足尖已一种匪夷所思的高频率连连点地,几乎每秒都点上几十近百下之多,两脚直接化作连绵残影的急速幻影,又仿佛两条响尾蛇在疯狂摆动蛇尾,发出连绵刺耳长鸣。与此同时,他颀长的身体就仿佛强韧无比的弹簧般,将地面频密反震的力量持续积累,又瞬息爆发,带动自身轻易突破音障,贴地转折飚射!所到之处,坚胜金铁的岛礁表面都留下一连串密如雨点的小坑,每一个小坑都是他一次足尖点地留下的印记!而湍急汹涌的水面则在他如履平地地一掠而过之后,才朝天炸开一连串细密水花。
这种步法,足不离地,也没有纵跳,但无论是瞬间爆发的速度还是转折变向的灵活性都极为可观。而在无比快速移动的同时,青年双臂暴长暴缩,时而缩得无影无踪,时而宛若无骨般伸展到一丈开外,右手中短剑盘旋飞舞,宛如魔蛇般妖娆灵动,挥出千百道迅如电芒、毒似蛇噬的锐利剑光,左手五指则如同五根剧毒獠牙般抓、攫、扣、拿、撕、钻、插,爪影纷飞间令人眼花缭乱,兼且阴损毒辣异常。
他的身体随移动与狂攻一同舞动,前扑后仰,形似疯癫,又带着一股蛮荒而原始的味道,不合天心浩荡,不体人道运转,而是顺着生命本能肆意妄为,那过于凶戾和妖异的肃杀之势,让所有目睹者觉得:这是一只兽,一只满怀凶性却被逼入绝地,正在作垂死一搏,于天地间肆意驰聘杀戮的绝世恶兽。
“哼,蛮种终究不过是蛮种!”
围攻青年的三名大汉只是冷笑,虽然他们每个人的移动速度与奇诡多变程度都不及青年,但凭着三人同心协力,稳扎稳打,始终守住各自的方位,无论青年如何挪闪奔驰,都始终可以做到堵在他面前。
他们并没有手持武器,身上也并未披挂全甲,只是戴着金属拳头,双手护腕扩展重组,就可以形成一面圆盾,以不变应万变地将青年的一切爪剑狂攻都稳稳遮挡住。而且每逢中招,圆盾都是一阵剧旋震暴,以此震散对手的力道并向对手发动反击。
莫小看这样的震暴,事实上,每一次震暴都是调动了全身凝练窍穴发出的复合震荡烈劲。人体诸般窍穴的震荡频率与功能都各有不同,或震荡固体、或震荡气体液体,或震荡电磁场、或震荡神念、或震荡微观量子乃至玄之又玄的高维时空层面个别窍穴震荡之威并不如何可观,但若是积少成多、集腋成裘,就可以撼动一切,瓦解一切,衍生出无数玄奥妙用与宏大威能,到了最高就是粉碎真空境界。
三名大汉都是凝炼百余窍穴的人仙,已算是初级人仙中的佼佼者,借盾运劲一震,已足以将金丹级修真者飞剑或法宝中的神念与元气暂时震散,气血拳意也足以克制住四重雷劫以下鬼仙,让强大修真者的远距离攻击手段几无用武之地。而且他们常在这处都天神煞余威笼罩的绝地修炼,窍穴震荡中还别有一丝类似都天神雷的蛮荒破灭之威,更是非同小可!
这种修行之法,类似高科技超武修炼者在核污染废土修炼辐射能。不过三名大汉却并非以自身吸纳都天神煞之力,而是以窍穴震荡在一定程度上模拟都天神煞杀伤效果。和都天神煞一样,这是一种尤其适合在洪荒世界发挥,能够获得主场加成效果的玄奇力量。
青年身具相柳血脉力量,全身异于人类的筋骨肌肉强韧惊人而又发达至极,甚至更胜这三名人仙,此时以最纯粹的野蛮和凶横往返冲刺,寸步点地的频率越来越高,力道越来越强,推动自身速度渐渐悍然突破两倍音速,如同一头驰聘在大地之上的凶兽,张开獠牙啃噬,挥舞爪子撕裂可是在三名人仙稳步拦截推进之下,却成了困兽犹斗,活动空间越来越由于饱受对方借盾反震之力,他全身上下皮开肉绽,几乎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溅血,也不知体内伤到什么程度。
其中一名大汉见状不由摇头:“还未成就人仙,就能有这般悍勇,这等战力这在蛮种之中,也算是一等一的天才了。如果你真能够突破人仙,炼化荒兽血脉,必定一步登天!可惜古往今来,能够突破人仙的蛮种都如凤毛麟角,且都是一些血脉源头并不强大者,似你这般混杂相柳血脉者,更不啻于白日做梦!”
另一名大汉则以嘲讽语气说道:“既是蛮种,便要自量,乖乖低头做人,如今偏要逞强参与竞擂预选,便是自寻无趣。你看你荆无殇被围攻至今,可半人前来打抱不平?”
最后一名大汉则劝道:“如今你已内外俱伤,这次选拨无论如何都无望胜出,何不熄了妄念,交出蛇筋蛇胆,我兄弟仨答应留你一命就是!”
“老子便是死,也要拖你们三个陪葬!”
青年荆无殇闻言更是暴怒如狂,蓦地将头狠狠一甩,竟将满头长发一下全部甩脱了头皮,如乱箭漫天暴射,每一根长发都是乌光慑人,又在空中如有生命般激烈弹抖伸缩,发出刺耳的破空尖啸,仿佛无数条飞噬而至的毒蛇!
“这小子要拼命了,大家小心!”
三名大汉一时直将手中的圆盾舞了个泼水不进密不透,层层叠叠的盾影连成一片,隐隐拼成龟甲之形,一连窜的轰隆隆的闷雷罡音不绝于耳。千万漫天暴射的乱发全在盾甲上撞了个彻底粉碎,一时漫天齑粉飘飞。
一时人影纷叠,雷音与气爆之声连连。下一刻,腰上中了一重拳,后背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盾击的荆无殇手中短剑脱手,血溅长空,以一个扭曲得不成人形的姿态直载向汹涌的怒海中去。
其中一名大汉步若流星,手如猿臂一捞,要将荆无殇一手成擒,蓦地脸部皮肤猛烈跳动,根根汗毛好像钢针一样竖了起来,心知不妙,当即火速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