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夫人这才罢了,又问了王玚可曾平安送出去了,跟着去了几个小厮,都是哪些等细碎小事。
牛继宗一一答了。
黛玉便趁机退到屏风后头坐了。
金老夫人听后,点头道:“这几个我知道,都是你们身边贴身跟久了的,让他们守着,我还安心些。”
黛玉正侧耳倾听。
忽见一个小丫头端着个大托盘上来,轻声道:“林姑娘,这是方才的点心。您看看,可还合口味?若是有吃不惯的,我便给您换了或者可要再添些什么来?”
黛玉看时,见托盘上摆着一大海棠式的攒盒,里头分了小小的五个格子,一个里头是垒成宝塔状的雪花酥饼,一个里头是印模脱成菱格儿的白霜似的糕点,却不知是什么名字,一个是切成小巧象眼块的松子海,一个是老人家爱吃的软烂甜糯的八珍糕,正中一个大格子里头摆着轻薄白透的白瓷窑碗,盛着多半盏乳白色的焦酪,面儿上轻飘飘浮着三两瓣嫣红的胭脂花,煞是好看。
黛玉便道:“这些都好,甚和口味,不必麻烦了。”
那小丫头这才躬身答应了,又添上一盏茶来,“姑娘从南方来,想是不大吃得惯北边儿这些酪浆,若是觉得口重了,就着茶能好些。”
黛玉点头。
便听见外头也是一阵杯盘响动,少倾,枇杷笑道:“老太太,东西都齐了。”
牛继祧先笑道:“盒子开了,我瞧瞧今日有什么好口福的?”
忙有一个小丫头上前打开了攒盒,他兄弟两个共用一个攒盒,里头东西却是同黛玉的一样,只是中间空着放了摆盘的花草,又有小丫头子端上两碗焦酪来摆在他们跟前儿。
牛继祧探头一看,笑着指道:“这是雪花酥饼,松子海,八珍糕,碗里这是焦酪,这些还都常见,就只边儿上这一样,我不知是什么的——这便是老太太新做的了。”
金老夫人点头道:“正是,这是那日老大家的和涟萃来给我念书听,我听着想出来的一个方子——用天花粉四两、干葛一两、桔梗一两、绿豆十两,都磨成了细细的面子,在锡盂底儿上铺上润开的干薄荷叶,再铺上一层细绢,便把那粉匀匀地撒上去,再加细绢和薄荷,封好了,煮透,晾透了便揭出来,加上糖和匀了,印上各式的模子,就成了。老大家的还取了一个风雅的名儿,叫、叫……”
金老夫人便一时想不起来了,枇杷忙在边儿上提醒道:“玉露霜。”
金老夫人便道:“是了,就是这个名了,玉露霜。”
牛继宗和牛继祧忙夹了一块尝了,都赞说香甜不腻,又夸金老夫人好心思,直把老夫人乐得眼睛都笑眯了,忙劝道:“既是爱吃,那就多吃些。看着你们吃的高兴,我也乐着呢!”
兄弟二人答应了。
金老夫人便又叫枇杷:“你过去请林姑娘也多吃一些,我瞧着孩子身条单薄,虽是时人以纤瘦为美,但好看抵不过身子要紧,还是多吃些才好。”
黛玉听见忙站起身来,果见枇杷进来了,笑着又说一遍,黛玉便笑道:“是,多谢老太太关怀。”
枇杷便去回话。
牛继祧先是静静听着,见枇杷回完了话,便笑道:“老太太也尝尝,那酥饼凉了不抵热的酥脆。”
金老夫人便点头答应,也挑了一块儿酥饼缓缓吃了。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屋内只闻窸窸窣窣的食用糕点之声。
两炷香过后,便有小丫头上来收拾了残盒,牛继宗和牛继祧便起身告退道:“老太太,儿子去上衙了。”
金老夫人忙叫人送他们出去,又嘱咐两句尽心办差等话,兄弟二人都一一答应了。
黛玉这才从后头出来,陪坐在金老夫人身边。
金老夫人慈爱道:“你们小孩子家,觉都多,今日连着你都起得这样早,可是困了?不如我叫人带你去内室歇一歇?”
黛玉平常觉就少,昨日晚上又跟着老夫人睡得早了,所以今晨倒是不困,便忙推谢了老夫人的好意。
金老夫人再三问过,见黛玉果然精神,这才罢了。
正说话间,便听外间小丫头道:“大太太、二太太、二姑娘来了!”
金老夫人忙叫进来。
江夫人、钱夫人带着涟萃笑着进来请安。
黛玉也忙起身见礼。
众人便互相厮见,论宾主年纪坐了。
江夫人便笑道:“林姑娘来的好早,我们倒是失礼了。”
黛玉忙道:“却不是,昨儿晚间我是在老夫人这里住下的。”
金老夫人也道:“正是,我昨日想起一事儿来,便叫林丫头过来陪我一夜。”
其实是金老夫人昨日晚间忽想起来王玚今日赴试,黛玉必定挂心,自己一人又是在不熟的地方,不免心里不得劲儿,所以特地叫过黛玉来,也是为着分分她的心神,再者,自己这边消息总是快些,也好叫黛玉第一时间知道消息,老夫人是一片慈心,只是不好就说出来,毕竟王玚与黛玉之事不能挂在口上。
江夫人心眼俱明,当下已是明白过来,知道不便说于人前,便打岔道:“我听底下人说,老爷方才来过了,可是跟老太太说了玚儿的?”
金老夫人笑道:“正是,我这里是急着听消息,他们两个倒是知道我的心思,特意过来说了,好叫我安心。”
说着便又把如何行事说了一遍,江夫人和钱夫人也都道极妥当。
这边是一片合乐融融,钱夫人院中却起了波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