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沈迢安一如白日,跪姿挺直。
淋了一整日的雨,他整个人苍白而又憔悴,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越发衬得他身形清瘦。
小厮举着伞,不停劝说:“长公子,您已经在雨里跪了一整日了,不能再跪了!
您若再跪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
不到十日,您就要参加殿试了,若是此刻病倒了,您的殿试可怎么办呀?”
沈迢安苍白的唇动了动:“祖父也同你一样,关心的只是几日后的殿试么?”
小厮回道:“国公爷自然是心疼您,也担心殿试的。毕竟您是沈家的少主,未来的家主,又是太子伴读,今年会试的会元……
长公子,您快起来吧,您真的不能继续跪了。”
说着,小厮扶上沈迢安的手臂,想将人扶起来。
却不料,沈迢安抬手,用苍白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小厮的手掰开:“不必扶我。”
小厮急得快哭了:“长公子,山间的雨寒气这么重,您又淋上一整日,可怎么吃得消啊?
为了个临川郡主,您至于么?
等您考上状元,正式入朝为官,再成为沈家家主,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啊?”
家主?
状元?
每一个词,都像根刺,一遍又一遍用力扎入沈迢安心里。
除了这些身份,他就不能是他自己么?
他的身体终于动了动:“我的事,也是你个下人该管的么?掌嘴。”
小厮红了眼,抬手朝自己右脸扇了一耳光:“奴才不该多嘴,可奴才心疼长公子。”
沈迢安哑声:“再掌嘴。”
小厮举着冰凉的手,对着自己的左右脸不停扇耳光。
片刻后,沈迢安才开口:“够了。”
小厮哽咽:“长公子……”
沈迢安抬头望着雨幕,用嘶哑的声音道:“我不认为,我对祖父说的那些话有错。
将我的话,尽数转告给祖父。”
小厮抹了把火辣辣的脸:“是……”
院子里,又只剩沈迢安一人。
雨下了一整日,青石板被寒意浸透,凉得刺骨。
沈迢安的膝盖和身体,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知觉了,跪久了,似乎反而适应了。
他正要闭眼,一抹暗影当头笼下。
他睁开微红的眸子:“侯爷?”
武安侯披着墨色斗篷,举着油纸伞,袍摆早已被青石径两旁草木上打湿。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沈迢安:“沈伴读这又是何必?”
沈迢安转了转被冻得冰凉的眸子,低哑嗓子恢复了一丝清润:“迢安不才,始终以为,只有我才能与郡主相配。
从前,是我过于自负,不知主动求娶……
如今,我后悔了。”
武安侯冷淡地瞧着他:“世上没有后悔药,阿虞即将嫁与燕止危为妻,沈伴读也该另寻贵女为妻。”
另寻贵女?
沈迢安想起这段时日里的凌乱梦境。
梦里,温知虞才是他的妻。
沈迢安喉头滚了滚:“侯爷,郡主本该是我的妻,她与燕止危还未行大婚之礼。
在下觉得,在下还有机会,侯爷以为呢?”
武安侯冷冷回道:“本侯以为,你配不上我家阿虞。”
沈迢安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