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坚的选择在情理之中，却又在陈扬的意料之外。

张坚还是没有抵挡住修道长生的诱惑，拒绝了王权所能为他带来的位高权重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年仅不过二十一岁的张坚，心思之缜密，眼光之广阔，在这个狭隘鼻塞的时代，让陈扬感到惊叹。

如果他不是张坚，陈扬对他只会有两个做法。

要么全心培养，要么将之毁灭。

“师傅，请用茶。”

张坚端起茶杯，跪在陈扬身下，双手奉上。

陈扬望着眼神坚定的张坚，心里有一丝犹豫，接过这杯茶，意味着他与张坚将成师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个道理张坚不可能不明白，但陈扬并不相信张坚真的能遵循师道。

瑶姬搀扶着宝月光站在一旁，宝月光望着陈扬，心里希望他不要去接这杯茶。净德王打下的这片江山，本该传位于张坚，奈何张坚一心求道，若这份师徒关系确定了，光严妙乐国就要改姓了。

宝月光头一次希望净德王生前能够纳妾，为皇室多添子嗣，如此，哪怕身为太子的张坚有心求道，也有其他王子可以接任皇位。

陈扬还是接了，轻轻啜了一口，盖上杯盖，将茶杯放在一旁。

张坚依然跪着，抬头望着陈扬，眼神里有些期待，期待陈扬即将赐给他的东西。

“你虽然在瑶姬之后入门，但早在二十一年之前，你出生那天，为师就已经收你为徒，你应为瑶姬师兄。”陈扬语气平淡的说道。

张坚微微点头，陈扬见他似是有些期许，心里忽然有些生气，他觉得张坚修道的初心不正。

“张坚，我且问你。”陈扬忽然表情严肃，沉声问道。

张坚表情微微一滞。旋即道：“师傅请说。”

“若有一日，大道在眼前，却要你斩断世俗与七情六欲，你怎么做？”陈扬紧紧盯着他的双眼。判断他是否说谎。

张坚闻言，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脸上有一丝坚定渐渐扩散。

“我所修道，便是为了得大道，若有这一天。我会毫不犹豫的斩断世俗七情六欲。”

陈扬心中一沉，他一直以为，张坚即便再期盼长生，但他始终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然而，他在面对虚无缥缈的长生时，却情愿舍弃亲情朋友。说的好听一些，他有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但在本就戴着有色眼镜看张坚的陈扬看来，这是一个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狠人。

陈扬取出一本线装书籍。屈指轻弹，道：“这本《道德经》，你多看看。”

陈扬丢下这句话，起身离开。

张坚满心欢喜，拿起道德经，翻开第一页，一字一句的看。

张坚以为这本道德经是什么修炼宝典，没日没夜的拿在手里，可看了好些日子，他发现。道德经对自己的修炼似乎没什么大用。

初读道德经，让张坚有一种惊艳之色，他难以想象，世间竟有这样一本书籍。但书虽好。终究也只是一本书而已，对于修炼，并没有太大的用。

陈扬的意思很明显，让他多看道德经，修身养性。道德经究竟写的是些什么东西，众说纷纭。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本道德经。

但在陈扬看来，道德经是一个老者在告诉读书者，为人处事与顺其自然的道理。

道德经的思想体系用三个词可以概括：自然、无为和道。

陈扬自从收了张坚这个徒弟后，就一直没有主动去教他任何的道法。而他也感觉奇怪，为什么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还没有响起。

引张坚入道。张坚的修为都已经达到了修灵境，这难道还不算入道？那怎样才算？

陈扬一点儿也不愿意教张坚学道，不管是什么道法，他都不愿意教。

陈扬的意思很明显，一本道德经，这是老子能教你的极限，想修道，先修身。你这性子，老子看着不爽。

连陈扬自己都没发觉，他似乎是在嫉妒张坚。

师傅嫉妒徒弟，为难天资聪慧、根骨惊奇的徒弟，这样的情节陈扬只在小说里看见过，但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这样找人憎恨的师傅。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陈扬至今还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嫉妒张坚，他将一切都归咎于是张坚的品性不好，不值得自己去教他。如果不是为了任务，他们之间不会产生一点的交集。

“师傅，何时教我道法？”张坚与陈扬坐在院子里，落完一颗黑子，看似随意的轻声询问。

陈扬眉毛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一般，执了一颗白子落下。

张坚心里着急，但见陈扬不说话，他也不在问了。

棋面上，白字势弱，黑子虽然平和，却隐约有将白子围剿的迹象。

陈扬不动声色，随手落下一子，看似随意，却让白子的整体气势陡然升起。

张坚剑眉微微扬起，两指稳稳捏住一枚黑子，目光在两处空位游离不定。

若落在陈扬这边的空处，陈扬将会贴出几枚白子，但对张坚下面的局势有极大的优势。若是落在另外一处，则盘面上黑子原来的平和气势则会陡然一变，呈杀气之势。

张坚心中微微犹豫了一下，便稳稳的落在了另一处，整个棋盘上的白子就像是惊涛骇浪之下的一叶扁舟，随时将要覆灭。

陈扬面色平静，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随手落下一子。而张坚也似乎早已有了打算，与陈扬之间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

陈扬每落一子，气势便提一分，就像软刀子割肉一点点的削弱张坚的黑子。

张坚有些急躁，眉头已经紧紧揪在了一起，黑子连线，杀气满溢。

随着两人落子的速度越来越快，连一向对围棋不感兴趣的瑶姬，此刻都感觉到棋盘上盈溢着一股肃杀之气。

十九道，泰山崩！

张坚脸色苍白，执黑子的手竟已是汗水淋漓。

陈扬站起来。低眉看了张坚一眼，道：“将道德经抄一百遍，明天来找我。”

张坚紧紧握住一枚黑子，心里的愤怒愈发汹涌。

陈扬静静看着他。脸色平静的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瑶姬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能够明显感受到这股诡异至极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