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各宫公主们受皇后邀请,前往坤宁宫中观赏今年新开的早荷。
坤宁宫内,凤藻湖畔。
连天的荷叶在湖岸一方滋土里生得郁郁葱葱,一眼望去的绿深深浅浅,恰好昨夜刚下了一场大雨,阔大的荷叶叶片上捧着颗颗未落的早露,凉风一吹便似俏皮团儿一般在叶片上滑动摇曳。
而这个时节也恰是百花争放的时候,这凤藻湖畔的尖叶荷花期在夏季,本要众人换上轻罗小衫的时候才能够得以观赏,今年不过才春末夏初的时候,便已经朵朵开苞吐艳,实在是稀奇难得。
宫女三两个撑着窄木小舟,划水至荷丛之中,掐下枝头开得最盛的粉荷,轻轻放进竹筐里头,粉白相接的荷花不一会儿便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箩筐,再由宫女划着小舟送到湖畔的宴亭之中。
皇后坐在亭中的凤座上,交代着宫女们将采回来的粉荷如数送进御膳房作为百荷楚米羹的原料。公主们三两地倚在亭中的栏座周围,巧笑着指着湖中景色,谈笑点头。
夏子衿懒懒地撑着面坐在僻静的一个角落,双眼望着湖中一只随风摆动的荷苞,想出了神,再过上几个月,荷花的花期过了,这凤藻湖畔只剩下一只只光秃秃的败景。好在荷花落尽了还有莲蓬,将那小巧珠玉般的莲子悉数制进汤粥,也别我一番滋味。
她真这样想着,却听见旁边两个站在亭边守着听吩咐的丫鬟站进一块,看着亭中一处啧啧出声。
“翠儿姐姐,你说这四公主怎么今日也来了,我听说皇上不是罚她在绮罗院里头养病思过吗,这才几天呢,本以为要关上好几个月。”左边矮个子的圆脸宫女纳闷道。
被称作翠儿的宫女哎了一声,以手遮唇靠近同伴边上极小声道:“可不是嘛,这次四公主被皇上禁足,越贵妃亲自去乾清宫求情,好说歹说才让皇上把四公主放出来呢!说来也是不巧,我听说本来越贵妃以为当选世子妃的是自己的女儿,连嫁妆头面都一应准备好了,结果换成了一个不大受宠的七公主,皇上直接让越贵妃把那些物料转交给七公主的养母莲妃娘娘,贵妃和那莲妃娘娘本就是死对头,这一回平白为他人做嫁衣,恐怕要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另一宫女哧哧地笑了几声,眉飞色舞道:“也怪不得越贵妃生气,若是我有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准更要气上三分,听说荣王已经隐隐有让世子继位的意思,世子妃当不了多久就能升格做王妃了,这么大个便宜落到了月华宫那边,岂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宫女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夏子衿顺着视线看过去,果不其然见到一身橙黄衣衫的夏子琦,许是被越贵妃和明圣帝都私下又教训数落过了,她原本就十分水汪的大眼有些微微红肿,像是因为夜里哭过长时间未消去的模样。
此时她正坐在宫女特意垫了厚毯的香木小椅上,手里捧着一盏茉莉茶,一双眼睛含怨带怒,正直勾勾地瞪着在亭栏边上同八公主说话的夏子言。
“七姐姐,瞧着你这两日气色很是好,原本脸色有些看着气虚的样子,如今却是红扑扑的,难不成是因为新定了如意的婚事,人也爽朗起来了?”八公主是个性格爽朗的女子,见夏子言忍不住打趣。
夏子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垂眸不好意思般地笑了一声,糯道:“八妹妹哪里的话……只是过了雨季日子要晴了,所以人精神一些罢了。”
八公主也不戳破,笑眯眯地从宫女手中接过放得温度适宜的茉莉茶启唇抿了几口,忽地瞥见夏子言发髻上闪起了粼粼的光亮来,放下茶杯歪头看过去,惊奇地呼出声来。
“呀!这不是猫眼碧滢钗吗?”
本来各自在说话的众人听见八公主这一句惊呼,都不由得看了过去。
只见夏子言不自觉抚着的发髻上插着一只澄透幽蓝的单钗,那簪头是一块鹅石大小的猫眼宝石,看成色通无杂志,透光性极好,应是上等的好石,而钗身又以多余的金料打出了一个柳儿弯的麒角,勾缀上软金流苏,在尾处衔有十几颗米粒大小的翡翠小珠,可谓是巧夺天工,是令哪个女子见了都喜爱心动的钗饰。
果然,众人都露出了惊艳讶然的神情,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子言发髻上的绝美钗饰,羡艳不已。
“七姐姐,这猫眼碧滢钗不是太后娘娘当年的陪嫁之物吗?怎么会在你的发上呢!”八公主眨巴着眼睛道。
夏子言见众人都朝这边看过来,有些拘谨地抿唇淡笑一声道:“是……昨夜去太后娘娘宫里请安,太后娘娘赏的,说是叮嘱我要克己复礼,嫁后不得为皇室丢脸。”
八公主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道:“果然还是七姐姐有福气,到底太后娘娘看中七姐姐是御定的荣王世子妃,要捧在手心里疼呢!”
人人都知夏子言自晨妃故去后寄养在莲妃膝下,从来都是温吞怯怯,不大起眼的角色,如今以一纸婚事引得太后也对她上心,实在是好命。
“七姐姐是快要做世子妃的人了,日后可不许忘了咱们姐妹,要多多来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