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床塌上养了一日,夏子衿才觉着身子爽利了些。她接过小葵递过来已经吹得温热的补药,捏着鼻子呼噜噜灌进喉咙里头,连舌尖都是发苦的。
“公主,用些冰糖压压苦味吧。”小葵掀开了糖罐子,用银勺子舀了一颗方方正正的冰糖,便伸到夏子衿唇边。
夏子衿启唇含进糖块,口中涩涩的苦味这才渐渐散了去,被丝丝甜味所替代。
“人可都齐全了?”夏子衿用方帕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淡淡道,眼中晦涩不明。
“回公主,墨生园中的下人都在厅子里头侯着了,只等着公主前去发话。”小葵从香木架子上头取了一条鸦青色绣木瑾花的织锦披帛,轻轻展开替夏子衿挽上。
夏子衿点点头,起身向前迈入,繁重的裙尾在地上拖曳着,腰间的玉佩垂下丝柔的穗子随步摆动。
厅子里头乌泱泱地站了几十人,墨生园虽说不大,粗粗一算也有三十几个宫人,这会儿一个个双手垂肩,规规矩矩地站着,对于夏子衿这样大阵仗的召集,也有些疑惑。
“奴才拜见公主!”
“奴婢拜见公主!”
夏子衿进了厅子,众人便俯下身子行礼,只见她面色清冷,慢悠悠地迈着步子坐上了主位,端起色差浅浅地抿了一口,沉色的眼眸扫看向厅中众人。
“你们可知道本公主今日为何要召见你们?”夏子衿淡淡地吐出一句,神色依旧冷清。
宫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本公主方从妖星的无妄灾祸之中脱身,本应静养为宜,只是如今有一件事却堵在本公主心中,令本公主寝食难安。”
夏子衿拨弄着茶碗的杯盖,用盖沿撇去茶汤表面的浮沫,一双杏目在人群之中一一扫过。
“不知公主为何事烦忧,若是奴婢们能做些什么替公主一解心头忧愁,必定会尽其所能!”站在前排的二等宫女慧儿抬头道,对夏子衿倒是十分忠诚。
夏子衿轻轻地笑了一声,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在厨房当差的几个宫人,勾起来一抹不明所以的孤独。
“本公主心头的烦忧……便是这墨生园中出了不忠不义的奸细叛徒!”
夏子衿突然变厉声起来,将手中的茶碗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水花,岩茶的热香弥漫开来。
宫人们一个个都吓了一跳,随后便是惊讶与疑惑地与周围之人对视一眼,对于夏子衿话中的“出现奸细”十分愕然。
“本公主自认对你们不薄,你们的差事比其他园子里头的宫人轻松,逢年过节的赏赐却是别的宫人的两三倍。本公主从不曾苛刻对人,却不想这样的优待,竟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夏子衿冷冷道,目光冷冽不已。
身处人群之中的赵妈心虚地低下头去,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低垂在身前,丝毫不敢抬头去看夏子衿。
“本公主差一些命丧黄泉,便是因园子中的奸细勾结他人,将妖星证物放在墨生园之中,此等心思歹毒,恩将仇报之徒,本公主岂能容得下。”
夏子衿说着,将在厨房之中当差的宫人们的神色一一收进眼底,扫到神色闪躲低头不语的赵妈,眉头微皱。
站在前排的几个宫女纷纷提裙跪下磕头道:“公主明鉴,奴婢们受公主关照,是打着灯笼也再找不着像公主这样好的主子,怎会生出那等的龌蹉心思,勾结他人陷害公主呢!”
“公主,奴婢们对天发誓,对公主忠心不二!”站在后头的几个三等丫头也纷纷跪下诚然道。
“谁忠谁奸,本公主心中有数。”
夏子衿唇边勾起一抹深远的笑,斯条慢理地整了整膝上的裙摆褶皱,淡淡道:“莫要以为背叛本公主之事无人知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公主已在挖出甲古之物的泥土之中发现了证明那人身份的重要之物,如今便放在库房里头,只要明日拿到慎刑司去比对记录,便能水落石出。”
赵妈额上已渗出了一层冷汗,努力回想着自己埋东西的经过,却丝毫想不起究竟遗落了什么证物。
“若是那人还有一丝一毫的羞耻之心,便趁早来与本公主自首,兴许本公主看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从轻发落,若是等明日出了结果,便没有这个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