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造势的本事,还没有人能超得过唐毅,早在推动军制改革的时候,唐毅就打出了报仇雪耻的口号,庚戌之变,俺答兵围京城,是朱厚熜一辈子念念不忘的耻辱,也正因为庚戌之变,才促成了泉州开阜通商,谋求富国强兵。
不过十几年而已,曾经的耻辱还没有远去,很多大臣都记忆犹新,隆庆身为嘉靖的儿子,为父报仇,乃是天经地义。
唐毅抛出来的议题得到了各方一致认可,宣大蓟辽的将领都更换了一遍,更有谭纶主军,胡宗宪主谋,精锐齐出,名将云集。
光是如此,还不足以战败俺答,唐毅又说服内阁,发行战争债券。
这个提议前面争论就不少,赵贞吉等老臣是极力反对的,他们认为借钱打仗,闻所未闻,大明不能变成商人的朝廷,正是老赵的极力反对,才挡回去了债券,变成了低息借款,其实意思还是差不多,只是一个公开,一个相对隐蔽。
好在士大夫都是重面子不重里子,加上朝廷确实没钱,也勉强混过去了。
按理说再度提起战争债券,赵贞吉一定会反对,可令人奇怪的是老赵竟然不再发声了,默许户部发行价值五百万两的债券。
很多人都以为赵贞吉被唐毅买通了,两个人不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呢!
赵老夫子对这些议论嗤之以鼻,你们这些兔崽子当老夫那么无耻啊?要不是为了能打赢大战,我老头子才不会点头呢!
自从都察院有了调查权力之后,赵贞吉就把矛头对准了各种弊政,查来查去,问题最大的还就是兵部,无奈何,谁让军费每年都占了大头儿,而且积弊重重,无人敢碰呢!
军中吃空饷,喝兵血,根本不算什么稀奇,那些隶属兵部的军工作坊几乎个个贪腐严重,良品率甚至不到三成。
那些盔甲武器看起来不错,其实都是样子货,校阅的时候传出来,远远看着还成,实际上拿菜刀一砍,就碎了。
赵贞吉亲手砍烂了两副铠甲,铁片薄的连纸糊的都不如,老夫子怒气冲冲,就要把所有作坊都给废除了,管事的一律下狱。
当他找到了唐毅,唐毅把两手一摊。
“大洲公,制造武器可不是小事情,把这些人都杀了,谁来负责?大战在即,我们不能让士兵们空手上战场。”
“哼,拿着那些破铜烂铁,跟空手没有区别,不能办他们,还要科道何用?”赵贞吉气势汹汹,分毫不让。
唐毅陪笑道:“大洲公,这些人固然要收拾,但是不能急在一时,我这里有个应急的办法,您参详一下。”
“各个作坊的匠户还不错的,几代人传来的手艺,只要他们用心,一定能造出好武器,问题就在管事,还有承包作坊的那些人。他们这些年欺上瞒下,把国之重器当成了谋财的手段,盖因为朝廷胜负和他们没有关系,相反,朝廷打得败仗越多,采购的武器就越多,他们赚的就越多!”
赵贞吉的眉头都立起来,“好啊,老夫才想明白,敢情这还是一帮盼着大明倒霉的逆贼!唐阁老,这种人还能纵容吗?”
“事急从权嘛。”唐毅苦笑道:“大洲公,眼下对付俺答才是最大的事情,其余的暂时放一边,他们和朝廷的利益不一样,不妨就调整一下。”
“怎么调?”
“出售战争债券,逼着他们认购,如果朝廷打赢了,他们就赚了大钱,打输了他们就赔钱。有了利益驱动,科道再派人严查质量,我估计武器的良率会大幅度提升的。”
赵贞吉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别说,还真是个办法,有了利益驱动,就不愁这些人在武器上打折扣。
“不对!”老夫子猛然惊觉,根本就是掉到了唐毅的陷阱里。
“好你个唐行之,这是变着法让老夫同意你发战争债券啊!”
赵贞吉觉察出来,却也是无计可施,他还记得当年俺答进逼京城,朝廷上下,竟无一人敢应战。
他那时候还是一腔热血的中年人,独自跑到严府,厉声痛骂,后来更是单骑出城,宣慰诸军,勉力大家奋勇作战。
后来就因为此事,严嵩记恨在心,才把他贬到了地方,赵贞吉却一点不后悔,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倘若真能击败俺答,一雪前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又能如何,他赵贞吉也不是一块榆木疙瘩儿。
摆平了老赵,战争债券发行出去,不只是军工作坊的人买,就连天南地北的商人,还有不少官吏都私下里买了不少。
原来大家伙看到一二十万的人争相往大明跑,都以为俺答是树倒猢狲散,众叛亲离,大明只要出兵,就能轻松取胜。
到时候债券兑现,不能能捞一笔,而且根据认购的额度,还有优先购买长城以外土地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