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朴阴起来也够坏的,“元翁,以籍贯断定人的生死清廉,妥当吗?两京一十三省,几百位山西官吏,胡应嘉的行为,就是指着这些人的鼻子说,你们之中有贪官。如果不加以严惩,如何能对所有山西官员交代?”
徐阶被问得没有话说,的确胡应嘉的弹劾充满了漏洞,他只能说道:“言官本就是风闻言事,如果过分追究,打压言路,造成万马齐喑,人人噤若寒蝉,反而不美。”
郭朴把脑袋一晃,“元翁,容下官说一句,您老舍不得打压言路,就舍得打压大臣吗?”
徐阶把眼睛一瞪,沉着脸道:“郭阁老,您什么意思?”
“还用我说嘛?”
郭朴也拼了,冷笑道:“杨少保为官几十年,立下赫赫战功,身为先帝托孤重臣,执掌吏部,百官咸服,岂是捕风捉影,能随便陷害的?再有东南经略唐毅,临危受命,平定东南乱局,拟定最高田租标准,乃是利国利民的壮举,陛下称颂,如此贤臣,不计毁誉,一心谋国,也要被质疑吗?莫非他清查了华亭徐家,您老就怀恨在心吗?”
啪!
徐阶气得一片桌子,眼眉都立起来了。
“郭阁老,你口口声声,说胡应嘉是捕风捉影,陷害大臣。你在干什么,老夫不算是朝廷大臣吗?你说老夫唆使胡应嘉,拿出证据来!”
徐阶个头很矮,可爆发起来,气势惊人,郭朴一下子就哑火了。
只剩下李春芳,见两边剑拔弩张,急忙说道:“元翁,郭阁老,我以为胡应嘉弹劾或许有不妥之处,可也未必没有道理,当务之急,还是要调查一番才好。”
典型的和稀泥,可是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那就查吧!
这一查可不得了,杨博和唐毅高拱有什么勾结不知道,倒是捅出了胡应嘉在京察期间,利用职权,庇护乡亲,原来被罢黜的又重新启用,安插要职……
随着胡应嘉的劣迹公布出来,郭朴又有话说了,敢情是乌鸦落到猪身上,光瞧见别人黑,没看见自己黑!
这一回证据确凿,徐阶也没法包庇。
很快内阁拟定了处罚的方案,降职,外调。
消息传到了六科廊,这些给事中们都坐不住了。
他们不认为胡应嘉有问题,而是朝中的权臣有意打压言路,胡科长替大家伙仗义执言,结果落到了这么凄惨的下场,再也不能忍了!
辛自修带着头,动用科参大权,驳回内阁命令,并且带头上书,这一次的矛头直指郭朴,还有高拱。
五天之间,前后几十道弹劾奏折上去,大有把高拱淹没的势头……
“大人,高胡子这是不是躺着也中枪啊!”沈明臣刚刚从唐毅这儿学了新词,立刻就用上了,还挺恰如其分的。
说来讽刺,明明是唐毅和杨博闹出来的事情,怎么言官把矛头都指向高拱了?
沈明臣得意分析道:“要攻击大人,就要牵连到您在东南的作为,就要牵连到徐家的田产,还要海外开拓,降低田租……这些事情,看起来很有争议,可正是因为有争议,反而一时半会,弄不出结果,如果陷入旷日持久的大战,徐阶未必讨得到便宜。杨博也是这个道理,高拱在你们三个当中,其实是实力最弱的一个,拿开了圣眷,一无所有,偏偏言官又是不怕皇帝的!”
分析到了这里,沈明臣突然豁然站起,惊得手足颤抖。
“我说大人,您是不是早就看出了这一步棋,才在东南这么折腾,为的就是引火烧身,呃不,是引火烧高胡子啊?”沈明臣怪叫道:“您,您算计得也太深了,高拱可是盟友啊!”
唐毅淡淡一笑,“可他不是兄弟啊!”
沈明臣打了一个激灵,“那我算不算兄弟?”
“算,能不算吗!”唐毅没好气道:“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我,是高拱自己跳出来的,你去整理一下,把徐家历年做的恶事,都送给高胡子,他要是聪明,就有办法击败徐阶。”
“他要是不聪明呢?”沈明臣追问道。
唐毅站起身,负着手,往外面走去,老气横秋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盟友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