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资料在朝堂上一经公开,立刻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大部分言官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对史嵩之一派展开了口诛笔伐,那些和史嵩之有瓜葛的言官们也不敢吱声了。别人都把详细内情抖落出来了,根本没法辩解啊,总不能说我用自己家的钱买货物,然后赚了钱给朝廷国库吧。这不是辩解,这是藐视朝中官员和官家的智慧,把别人全当傻子了。
更麻烦的是这份资料在当天就登在了知音报上,除了军事方面没有涉及,其它内容几乎和郑清之手上的那份资料内容一模一样。这张报纸一出来,就如一块大石头扔进了油锅里,想不关注都不成,连锅边上看热闹的都烫了一身泡,很多知名人士纷纷站出来用各种方式指责史嵩之一派是国之蛀虫。
紧跟着,广州、泉州等地就爆发了更大的恐慌,多达百位商家云集在海峡公司的总部门前,让家人彻夜排队申请移民。他们要拖家带口的离开故土去金河帝国生活,因为朝廷的做法太让他们失望了,这是赤果果的与民争利。
而且不光是精神上的损失,假如朝廷真听取了史嵩之一派的意见,把海贸禁了,那他们就活不下去了,海商们还能坐着船跑路,他们这些坐商跑都没地方跑。结果这些事情又通过报纸很快传遍了南宋的沿海城市,搞得温州、台州、明州甚至临安的海商们也开始惴惴不安起来,据说他们也在谋划着一起罢市,向朝廷发出最强烈的抗议!就算是背上一个造反的罪名,也不能实施海禁。
这样一来就该轮到理宗皇帝头疼了,假如这件事儿光是在朝堂里争论争论,不管谁对谁错,还都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就算史嵩之一派在这轮斗争中失败了,他也能施展乾坤大挪移之术,让史嵩之一派别受到太大打击。流放、罢免几个倒霉蛋,让这件事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安抚安抚郑清之一派,就能把这件事儿抹过去。留着史嵩之这些人,理宗皇帝就不用怕郑清之大权独握了。
可现在这个抹稀泥的活儿就不好干啦,要是强行偏向史嵩之一派。最终屎盆子说不定就得扣到自己脑袋上。皇帝的立场是裁判,而且是吹黑哨的裁判,这个工作只能暗中进行,双方球员明白了无所谓,一旦观众也看出来了。这个黑哨就不太好吹啦。
最终理宗皇帝也没敢把黑哨继续吹下去,在朝廷想北伐这个事儿已经被报纸挑明的情况下,任何一个影响北伐进程的做法都会被打上卖国贼的烙印,别说是史嵩之,理宗皇帝自己都不敢戴这顶大帽子。于是在这个大前提下,史嵩之、赵葵一派人就受到了非常严厉的打击,该流放的流放、该罢官的罢官。
史嵩之被贬到了琼州当通判,赵葵则被送去了四川前线,成了吴玠的手下。别看他们俩还都是官儿,职位还不低。但明白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史嵩之和赵葵完蛋了。琼州是什么地方?海峡公司和海商们的地盘啊,史嵩之来了之后能好受才算怪了。吴玠是啥人?坚定的主战派啊,和赵葵在领兵作战上还有很多矛盾,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他到了四川也是个倒霉孩子。功劳肯定捞不上,一大堆屎盆子等着往他脑袋上扣呢。
事情倒了这一步,还都在洪涛的预想之中,他就是要把南宋朝廷里那些主和派挤兑下去。知音报的报道和沿海城市里的乱象大部分都是由监察部暗中指使、支持的,目的也是想逼迫朝廷无法息事宁人。再加上郑清之一派的极力打压,史嵩之、赵葵能扛得住才怪。
但是随后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就有点超出洪涛的设想了,甚至让他有点不知所措。首先就是文浩突然北上去了临安,摇身一变成了南宋中书门下的参知政事。而和他同去的十多名知音社骨干,也都被理宗皇帝亲自接见,并赐予了不同的职位,还都是实职。这样一来,原本由史嵩之一派把持的职位又变成了知音社一派的地盘了。文浩从一名抨击朝廷、反对朝廷的急先锋,瞬间就成了南宋朝廷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参知政事在宋朝可是个大官儿。它是专门为了分散相权而设立的,差不多就是副相的意思。分散相权不就是要分散郑清之的权利嘛,所以这个职位相交左丞相而言反倒更受皇帝重视,有些方面甚至比宰相的权利还大。还没等洪涛反应过来呢,文浩又带着一干朝廷大员南下了,成了朝廷的钦差大臣,专门坐镇广州来处理海商罢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