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安盯着燕婴看了一会儿,而等到燕婴抬头与她对视的时候,她却又垂眸,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一片长长的睫羽下面,轻声道:“好。”
燕婴又陪着沈宜安说了一会儿话方才离开。
燕婴一出门,沈宜安就咳得更厉害了些,想来刚刚燕婴在这里的时候,她是强行忍着咳嗽的。
眼见着沈宜安咳得撕心裂肺,眼泪都咳了出来,卿羽一脸的焦急,一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面给她倒了杯水,“小姐,您还是再喝点药吧,总这么咳下去也不是办法。”
沈宜安握住自己咳出的一手血滴,轻轻藏在了袖子里,轻描淡写道:“没事,我也只是不想让燕婴担心而已。”
“他都知……”卿羽的话刚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不对,赶紧咽了回去。
“您又没有多严重,就是偶感风寒而已,燕世子会担心什么呢?”
“是啊……”沈宜安喃喃重复着卿羽的话,“他会担心什么呢。”
卿羽心头一惊。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好像沈宜安已经知道了什么,但是她又不敢问。
“卿羽,你想回楚国吗?”
“小姐怎么忽然问这个……”
沈宜安微微垂了眉眼,睫毛轻轻颤抖两下,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吹过,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也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们俩一起在楚国长大,但是又在那里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是家乡,也让人无法回首。”
卿羽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沈宜安生病的话,其实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楚国了。
那里有什么好呢?
“小姐回去奴婢就回去,”想着刚刚沈宜安已经答应燕婴去楚国了,卿羽便如此回答,然说完,卿羽只怕沈宜安改了主意,又道,“回去看看也好,楚国那里,也只有京城让小姐受尽伤害,旁的地方,还是很好的,那些年老爷和公子南征北战,去过楚国的许多地方,奴婢都只听他们说过,却没有亲自见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再去走一走从前沈家人走过的路也好。”
沈宜安应了一声,“你还记得我六岁的时候吗,爹爹打仗回来,给我带了许多好吃的,爹爹每次征战的时候,都会带一些个稀罕玩意回来,什么小玩具,还有好兵器,但是那却是唯一一次给我带吃的,以前爹爹总说,山高路远,带了吃的只怕是路上就坏掉了,但是那一次糖果的味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小姐怕是记错了吧,”卿羽微微拧眉,“老爷好像从来没有给小姐带过吃的。”
卿羽努力地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片刻之后她才道:“对了,那不是什么糖果,小姐忘了吗,那是老爷为小姐求来的药。”
“对,是我记错了,是药。”
卿羽心头骤然一惊。
沈宜安幼年,曾中过一次毒,好多大夫都说,怕是活不成了。
是老爷外出征战,回来的时候给沈宜安带了一颗药,说这乃是苗疆之药,可解世间万毒。
而沈宜安吃下以后,身子也就真的慢慢好起来了。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被顾家人知道,所以当年顾筱菀才想方设法想要顾筱菀的骨髓和胞宫,最后还怂恿楚匡义以沈宜安的心头血入药,来救晴贵妃。
他们相信,那颗药改变了沈宜安的血脉。
卿羽不知道沈宜安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你还记得当年爹爹是去哪里作战的吗?”沈宜安问道。
卿羽轻轻摇头,“老爷当年是背着家里的人去的,而且那时候小姐与奴婢年纪都还小,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沈宜安应了一声,轻轻笑了笑,并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只是道:“对了,你知道这次离开以后,燕婴想要去哪里玩吗?”
“大约是淆州一带吧,那里民风古朴,据说山水都很美,就算是冬日里,山谷之中也有绿树红花。”
凤鸣谷底,也就在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