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安猜出了燕婴是什么意思。
“楚和靖也在南唐,但是他要回去了。”
燕婴骤然偏头看她,“楚和靖果真也在这里?”
沈宜安并不与燕婴对视,只是看着窗外缓缓落到山下头的夕阳出神。
“燕婴,你还记得从前,我曾经发过的,关于楚和靖的誓言吗?”
燕婴点头,“你说,你永远不会原谅他,若他没有杀了你,早晚有一日你要杀了他。”
沈宜安低头,“燕婴,我不想杀他了。”
“也没有从前那么恨他了……”
从前她的狼狈岁月,燕婴曾见识过大半。
他至今都忘不了,他本是想和沈家仅剩的嫡女玩笑,本是想给楚国皇室一个难堪,本是开了一个有伤大雅的玩笑。
可当沈宜安真的像是一个破布娃娃、像是一个死人一般躺在他床上的时候,他却忽然升起了恻隐之心。
别说是沈宜安了,就连他,都想杀了楚和靖。
“你若不想便不杀了,”燕婴轻声道,“安安,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
沈宜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燕婴说这些。
大约是因为燕婴曾陪伴她走过那些岁月,大约如果燕婴也能点头的话,就说明她的所作所为是可以被认同和体谅的。
她怕别人嘲笑她好了伤疤忘了疼,对从前那样伤害自己的人动了恻隐之心。
她怕别人笑她没有出息,笑她没脑子。
可燕婴却忽然将她抱在了怀里。
那是无干情欲,干干净净的一个拥抱。
“安安,从前我不懂,如今我懂了,你不是放过了他,你是放过了你自己。”
听得燕婴这句话,沈宜安忽而松了一口气,她眨了眨眼睛,两行热泪缓缓而下。
燕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一夜,一场大梦,一场好酣。
第二日清晨,燕婴便进了皇宫,去给李兴显请安。
李兴显对燕婴很客气,对他来了临泗却没有先进宫这件事也只假装不知道,反而对他这一路的劳顿和帮南唐解决战事加以关心和感激。
他的确是想和北燕合作。
只靠南唐如今的势力,是无法一口咬下楚国的。
如果任由秦国占楚国的便宜却不作为的话,放任秦国一家独大,对北燕和南唐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燕婴对此事不置可否,只听着李兴显说。
“世子也不是外人,朕有话,也就直说了,世子是知道的,楚国和秦国之间,还是有姻亲关系的,此事南唐百废待兴,朕是没有多少心思去管楚国的事情的,所以朕,也想卖楚国一个好处,和楚国结为姻亲关系,而世子则可以在此时狮子大开口,总不好你我二国费尽心思解决了楚国十数万人马,到最后却是为秦国做了嫁衣。”
燕婴微微垂眸,只打量着自己手边那个白玉骨瓷的茶杯,轻声笑道:“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楚国皇帝,有一掌上明珠,乃是从前晴贵妃的遗腹子,这事,世子也是知道的吧。”
“自然。”
燕婴微微颔首,放眼这大陆之上,没有听说过念晴帝姬的人,只怕很少了。
楚匡义对念晴帝姬的喜爱,不知道叫多少公主都为之眼热。
“可是……”燕婴微微眯了眯眼睛,“那念晴帝姬,如今才刚刚三岁啊……”
李兴显倒是半点不在乎,只往后仰了仰身子,靠在了椅背上,随意一笑,“这又有什么,世子也该听说过民间童养媳的事情,难不成我硕大一个南唐,鱼米之乡,竟然养不起一个小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