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是回纥使者的手段,谢逸回过神来,顿时有种上当被利用的感觉。罢了,技不如人,或者说有些大意了,看来这些草原不懂“学识”之人也不可小看。
而且这也不算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暗度陈仓不可怕,可怕的是度过陈仓之后想要干什么?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如果使者因此而漫天要价,信口开河的话,谢逸肯定会不高兴的,然后拂袖走人,甚至下逐客令都可以,即便是回纥人曾经救过自己的部下。
报恩是有原则的,这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尤其是不能被人以恩情挟持。试想一下,历史上有多少人死得不明不白,或者把事情搞砸的是为了报恩?前车之鉴太多,必须要引以为戒。
但当使者开口的时候,谢逸反而不生气了,甚至觉得应该“帮助”回纥人,准确说这压根就是自己分内之事。
回纥人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很准确,更没有信口开河。闹了半天,回纥人想要求个封号,可汗的封号而已,这不奇怪。虽然他们的首领确实称可汗,但经过大唐朝廷册封就完全不同了。
一个封号等若是大唐朝廷的承认,承认他们事实上对薛延陀故地的占有,承认他们现在的地位和疆域。甚至会是他们将来称雄争霸草原的一个资本,能够做到师出有名,有一杆可以借用的虎皮大器。
一个简简单单的封号,对回纥部的发展却显得至关重要。想想当年薛延陀也是这样,从一个被东边突厥压制的小部落发展为到草原王者,也正是借助了颉利可汗败亡的时机,然后得到了大唐真珠可汗的封号。
也正是从设立汗帐开始,夷男才召集了很多人马,使得薛延陀迅速壮大。最终还提出了求娶大唐公主的想法。
本来李世民已经默许了,而且是亲生的一位公主,身份无比高贵。可惜薛延陀人不知趣,老是胡闹,蠢蠢欲动,结果惹怒了大唐皇帝陛下。借口让夷男带着十万牛羊前去灵州送聘礼,结果因为风雪严寒,牛羊全部冻死了,所以这桩婚事也就告吹了。
某种程度上,薛延陀的衰败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现在。回纥人想要依葫芦画瓢。如果不出意外,在各方面条件成熟之后,他们也会求娶大唐公主,与大唐联姻。
如果大唐觉得有必要,或许会考虑的,用一个女人维持大唐边疆的安稳,君臣认为很划算。近日谢逸也接到消息,松州的战事已经停了,吐蕃大相禄东赞亲自前来长安。为他们的赞普松赞干布求娶大唐公主。
如果不出意外,文成公主还登场了,至于会是谁家的女人,谢逸就不知道了。
这些事情。肯定是需要皇帝和朝堂上宰相们商议的大事,即便回纥人不提,也会讨论,甚至直接推行的。回纥人某种程度上有些操之过急了。
现在既然回纥人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提出这么个请求,怎么好不帮忙呢?反正也没有说让自己美言几句的话,顺水人情完全可以做。权当是还了去年的恩情。
谢逸当即笑道:“好啊,本官这就上奏皇帝陛下,据说上元节的时候,各国都会前去长安朝贺,贵部……”
“那是自然,回纥定是要去长安向天可汗陛下问安的。”回纥使臣当即满面含笑,似乎好事已经成了一样,以往他们虽然也能去长安朝贡,但是身份地位完全不同。这一遭,没有了薛延陀人的压制,甚至不用太过看重西突厥的颜色,简直是从未有过的盛事,如果能顺道拿到大唐的册封,那就是锦上添花了。
谢逸对此笑而不语,这个可汗会不会册封,按照原本的历史应该会吧,但是现在薛延陀出了这么档子事,就不好说了。还是看皇帝陛下和宰相们怎么想吧,这事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不过依稀记得,中唐之时长安有“回鹘衣装回鹘马”的说法。安史之乱后,唐肃宗在灵武即位,还是借助回纥人的力量收复长安与洛阳两京的。不过当时有个很惨重的代价,那就是允许回鹘人在城中抢掠三日。
这是什么概念,不言而喻。
怎么说呢,草原上的部族都是一群饿狼,一旦你弱小了,他就会扑上来咬下一块肉。有了薛延陀前车之鉴,相信李世民会吸取教训吧!
无论如何,千万莫再使回纥成为又一个心腹之患就好,养虎为患这种事有一次就足够了。
安顿好草原上的事情,总算可以踏上返程之路,谢逸此刻已经是归心似箭,只想着尽快回到长安陪着两位娇妻,等候小生命的降临。
结果刚上路没多久,夜北便来报告,发现了异常情况有人尾随在后。
这一下子让情况有些紧张起来,毕竟还有李治随行,如果途中有个闪失,前面所有的一切就都化为乌有了。
谢逸很谨慎,没有惊动李治和护甲的兵卒,而是让夜北和阚棱二人前去探查,结果只有夜北一个人回来。
“阿郎,阚大哥说此事他来解决,我们不必担心。”
听到夜北的描述,谢逸便心里有数,也该猜到是什么人在跟着自己。阚棱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肯定是有能力解决的,自己也就不必操什么心了,至于大概会是什么事,谢逸也大概心知肚明。
这么点事情,该放心让阚棱去做,谢逸坚信一点,那就是大舅哥不会害自己。然后让他顺道了却些许人情,也算是一桩功德。
只是能不能了却,能不能如愿那就不得而知了,但愿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
定襄草原上,一个紫纱蒙面的女子沉吟不语,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一旁的年轻男子却有些着急,心有不甘地问道:“大姐,就这么便宜他们?放他们走?”
“不然呢?”
蒙面女子反问一声,看着哑口不语的年轻男子。这才轻声道:“事已至此,阿史那思摩已经被执失思力替换,形势已经今非昔比。纵然他没有被替换,我们也没机会了,若真水一站谁能想到?薛延陀人竟这般不堪一击。
没了薛延陀的支持,纵然我们杀了李治又能如何?阿史那思摩也只会俯首求饶,向李世民求饶,他会冒着被李继大军绞杀全军覆没的风险反叛?不会的。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蒙面女子的话有些伤感,神情也有些黯然。但思绪却很平静,也很理智。
年轻男子则不然,他愤愤道:“大姐,就这么放弃太不值得,至少我不甘心;纵然不能挑起战火,至少也得让李世民不痛快。免得四面捷报,他心中只有得意。”
蒙面女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不想让李治顺利回到长安罢了。至于那个谢逸,我会留着他的命,不会让阚棱大哥难过的。”年轻男子目光坚定,显然是早有安排。
蒙面女子也很快想到了什么。如果事先知道,她一定不会容许,但是现在,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