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祖死了,死在天封城下,才十七岁,他年轻的……让本督心疼。”
高台之下,聚集的民众,便有个苍髯老者,放声痛哭。
他叫徐国良。
徐耀祖的父亲。
晚来得子,差不多五十岁,才生下这么一个儿子。
给他取名耀祖,指望这根独苗儿,能够人如其名,光宗耀祖。
“爸爸……别哭。大都督……大都督在呢。”
老者徐国良边上,有个长得十分秀气的姑娘,将他搀扶,不住安慰。
她不姓徐。
她叫冯幼娘,徐耀祖未过门的媳妇儿。
“嗯,我……我不哭。耀祖死得壮烈,我……我这是替他骄傲。”
徐国良强忍住眼泪。
“徐耀祖死了……许多年轻人都死了。本督很心疼……”
李昂苍凉的声音,訇响整个广场。
“邱浩然老夫子也死了。两年前本督攻下天封城,克复江原郡,见到许多帝国子民,明明流着炎黄之血,却说着高丽语,参拜新罗这个化外邪神……”
“所以本督建立了天封书院,去请了邱老夫子三次,才让老夫子背井离乡,来到天封城,做天封书院的院长……”
“本督却没能保护好老先生……让老先生客死他乡。尸骨到现在都没找到……本督很心痛。”
说到这里,李昂已近潸然。
“大都督,节哀!”
“大都督,坚强!”
民众们,又开始安慰李昂。
李昂便笑了笑,他摆摆手,示意民众们安静。
他又是喟然一叹:
“你们放心,今儿本督不哭。我做不到节哀,但能做到坚强。本督怎会倒下、又怎敢倒下?泱泱帝国,本督身后……空无一人。”
“本督想起邱浩然老夫子跟本督说过的一番话——”
“老先生跟我说,人这一生是山河万里,有人改江流,有人塑梁骨。老先生说大都督你改了江流,接下来,他便用余生,竖起江原之民的梁骨。”
“本督跟老先生相谈甚欢……最后我跟老先生说江湖路远,老先生跟我说后会有期。”
“我们都以为,还会再见。哪知道,就在那样一个平常的清晨,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近一杯酒,就是永诀。本督还活着……老夫子,却永远留在昨天。”
“还有小陆……本督的亲卫,或者说……本督的亲弟弟。小陆死得壮烈,从尸体中挖出了二十八颗弹头,比本督的兄长叶天青都还多了一颗,脑袋更是被人割下来,在天封城悬了两天两夜,最后毁在攻城的炮火中。”
“本督对不起他……连全尸都没他留住。”
说到这里,李昂终究没忍住眼泪,就那么潸然而下。
于是许多人都开始哭泣。
没有人放出声。
他们以沉默的眼泪,难言的悲痛,送别他们的英雄。
……
新任的高丽皇帝南相舜,带着高丽所有皇族、满朝文武,冠盖公卿,俱是披麻戴孝,跪在李昂面前。
南相舜,毕恭毕敬,给李昂递上纳降国书。
李昂接过。
自此以后,高丽为帝国属国。
年年纳贡,岁岁朝贡。
南相舜又道:
“圣者大人,按照您的吩咐,京观已经筑成,请您检阅。”
李昂神情肃穆,缓缓围绕这座大京观走了一圈。
检阅完之后,他又上高台,打开了一坛美酒,对着英雄碑倾洒。
最后念了一段祭文。
以慰英灵,以飨来者。
“呜呼!”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来兮精魄,安兮英灵。”
“长河为咽,青山为证。岂曰无声,河山既名!”
“肃之嘉石,沐手勒名。噫我子孙,代代永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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