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被送回养神峰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他没去思祖厅打扰大家的存想,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修行。
宗师宁七卫说得没错,无知无觉是炼体的最佳状态,小秋每次一想到自己被缩到米粒大小,而且正承受着各个方向的拉扯,立刻就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苦,他必须忘掉一切让自己保持存想,才能摆脱这种痛苦。
他的第一位到访者是杨宝贞,她来实现五行科首座申继先的承诺,向一位天才弟子提供帮助。
杨宝贞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口,不知来了多久,当小秋结束存想睁开双眼时,她清咳一声进屋,扬了一下手中的小瓷瓶,放在靠窗的桌子上,“五节青木香膏,在唇上抹一点,能闻到香气即可,不要太多,做早晚功时各用一次。”
“谢谢都教。”小秋连忙下床,光脚站在地上行礼。
“你的泥丸宫天劫度得不够圆满,很可能会再经历一次,小心在意,我与诸位都教随时都在看护你。”
小秋又说了一遍谢谢,站在杨宝贞面前,虽然反复告诫自己无需紧张,他的心还是绷了起来,总感觉好像稍一松懈就会遭遇危险似的。
事实上,申庚的母亲从未显示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敌意,她对待慕行秋和对待其他弟子没有任何区别,就像留养弟子们所说的: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热情的人。
“存想之余,你可以练一下那套锻骨拳,对你有好处。”
“那套锻骨拳……是念心科传人教给我的。”小秋说出实情。
“天地万物皆有可取之处,念心科罪过再大,拳法总是没问题的。”杨宝贞转身离去,没给小秋提问的机会。
小秋松了口气,拉扯的痛苦又要冒头,他不再存想,而是听从杨宝贞的建议,就在地上练了一遍女祖的锻骨拳,房间太狭小,施展不开,他只能减小幅度,仅仅做个样子,即使如此也觉得身体舒服许多。
小秋沉浸在拳法中时,门口又多了一个人,都教林飒也来了。
“禁秘科首座对你很感兴趣。”他静静观看,目光中露出赞赏,等小秋练完一套拳法才开口说话。
小秋听到声音急忙向林飒行礼,“首座对我感兴趣,是因为我曾经被魔种侵袭过吧。”他拉出椅子想请都教坐下。
林飒笑了笑,招手示意小秋跟他一块出屋走走。
弟子们上午的集中存想尚未结束,甬路上静悄悄的,林都教块头颇大,脚步落地时却没有一点声音。
“别将左首座想得太过绝对,他是庞山近万年来资质最佳的弟子,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偏见,一心修行,一心除魔,再过不久,他很可能会是庞山三千年来第一个突破注神境界取得服月道果的道士,放眼九大道统,也是千年来仅有的一个。他能看中你,实在是你的大机缘。”
“左流……左首座比宗师还强吗?”小秋记得这两人全在注神境界,这也是在祖师塔内留名的门槛。
林飒笑了两声,默默地向前走了一段路,突然说:“道统之内皆为道友,就叫他左流英好了,这不算违反规矩。”
“是。”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思祖厅门前,林飒调转方向,进入附近稀疏的树林里,他对此地极熟,甚至能说出其中几棵树的来历,等到远离绕山甬路,林都教突然说:“左流英曾经有过一位妻子。”
“真的?”小秋大吃一惊,左流英的容貌虽然年轻俊美,可是看样子对世俗生活一点也不感兴趣,关键是他不明白林都教为何突然说起闲话来。
“是曾拂吗?”小秋没办法不好奇,觉得那个爱笑的女侍与左流英的关系更近一些,只是相貌稍微显老一些,“他们是道缘?”
林飒笑着摇摇头,“不是曾拂,也不是道缘,那两名女侍甚至不是真正的道士,她们是左流英三十几年前拣回来的孤儿,没有道根,只是从小被他养大,学了一些简单的法术,能够读出他心里的想法。”
“哦。”小秋没有追问两名女侍没有道根为何还能生活在老祖峰上,只是又意外了一回,觉得收养孤儿不像是左流英能做出的事情。
“左流英的妻子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林飒补充道。
“创……造?怎么创造?”小秋惊讶得合不拢嘴,甚至无法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禁秘科的职责之一是开创新法术,也就是要‘无中生有’,左流英的功力在九大道统中无人能及,大概是五十年前,他凭空想象出一个女人,称她为妻子,可是这个女人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别人瞧不见、听不到、摸不着。”
“虚空中的珍宝。”小秋轻声说。
“这是梅传安的话。”林飒的脸上泛起笑容,“梅传安崇拜左流英,学习他的一切行为,包括幻想。”
“左流英给自己想象出一个妻子,这不是入魔吗?”小秋轻声问,禁秘科首座的形象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林飒叹了口气,“五十年前大家跟你有一样的疑惑,所以上一代宗师亲自对他进行检测,最后没有发现入魔的迹象,可是也没见着他所说的妻子。”
“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