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尽是些赤佬?”
“南面出大事了?”
“大概是去大理吧?到了长江再转水路很快就能入川了。”
“大理国不是赢了吗?”
“谁知道是真是假?”
自从京泗铁路通车开始,东京车站的站台便总是熙熙攘攘。
作为已经往返京师与泗州十余次的商人,彭义已经习惯了人来人往、嘈杂喧嚣的车站。
但今日的混乱局面,也是他所没有见识过的。
刚刚验过票,走进站台,他就发现站台上的旅客们正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大声小声的议论着。
向站台的另一个方向望过去,与这边有着一道木栅栏相隔,便是议论的缘由,也是混乱的来源。
同样是水泥铺砌的地面,高大的棚架也同样将站台遮掩。
但棚架下方,站台之上,不是带着大包小包的商贩、旅人,而是一名名身披军袍,头顶铁盔的士卒、将校。
一列马车停在站台边,这群军汉正排着队,从车门上鱼贯而入。
士兵们的腰上挎着刀剑,背上背着的行囊,有的人的行囊上,还能看见几双新扎的草鞋。大大小小的旗帜,旗面被紧紧地扎了起来,旁边放着战鼓,弓刀、盔甲也都捆扎好,一起送进了车厢中。
彭义甚至能看见那一处的站台上,在一张张涂了沥青的油布之下,被包裹得看不出外外形的物体,被人小心翼翼搬了进去。但只要是东京人,又有哪个认不出来?
“那是火炮吧?”
“是虎蹲炮!”
“这么多,肯定是上四军的。”
一个普通的京营步军指挥,如果已经换装,那么就能拥有五门虎蹲炮。但若是上四军,那就是十二门。任何一个指挥辖下,不论马军还是步军,都会配备连驾驭骡马的马弁在内,整整一个都的炮兵。
看到月台上,整整齐齐七八排九十列的虎蹲炮,稍有些见识,都知道这必是上四军出动了。
“是神卫军。”
彭义自家出身就是军营,长兄还在军中吃官饷,虽说只是普通的虎翼军出身,但分辨一支军队到底是什么根脚,不需要看第二眼。何况,他已从别的渠道得知,这一次出动的是神卫军的四个指挥——分别出自左右两厢。
“这位兄弟,都没看到指挥旗,你怎么看出来的。”
彭义回头,几张凑到眼皮前的大脸让他不由得向后一仰。
这年月,就数皇城根下的百姓,最喜欢议论军政,若是有些干货在手,一开口就能引来一群人。京师的茶馆酒楼,之所以多如牛毛,也正是因为京师的百姓太喜欢摆龙门阵了。
彭义随口的一句神卫军,立刻就让周围的人觉得这是一个懂行的。
面对几对闪闪发光眼睛,彭义保持着京城人的习惯,能炫耀的时候绝不卖关子:“昨天在冠军马会的宴上那边听说的。”
立刻,周围人投过来的眼神就不同了。
冠军马会中的马主,哪一个不是有几十上百万贯的身家,穷一点的郡王都养不起一匹冠军马,到现在为止,马主也就那么二三十人,人人都是手眼通天。眼前的这一位,肯定是没资格做马主,但能参加冠军马会的宴席,肯定也是有些身份或是关系的。
只不过,都是见多识广的东京人氏,拉虎皮做大旗的骗子也见得多了,彭义张口就是冠军马会,改变的眼神,倒有一半往看到骗子的方向变去。
“这位官人既然能去西十字大街去赴宴,肯定是知道的,”说话的人忽视了彭义身上的并不华丽的布衣,改了称呼:“枢密院到底在做什么?好端端的,作甚弄得人心惶惶?”
另一人插嘴:“不止是枢密院,还有政事堂。”
“自然有政事堂。没韩相公点头,枢密院敢调京营的人马?”
“有了两府,肯定要禀明太后了。太后两府下令,调兵南下,可是南方有变?”
几个人七嘴八舌,等着彭义的回答。
“诸位啊,南方太太平平,一点乱子都没有,就别胡思乱想了。小弟也是凑巧听到了,这事本也没什么好瞒着人,过几日京城也就能得到消息了。”彭义慢悠悠的说着,“太后和几位相公呢,是打算趁纲粮已清,新米未收的空闲时间,试一试这条铁路到底能运送多少大军。日后要打辽人呢,在国中肯定都是在铁路上走,十几万大军,到底怎么走,不是说一句立刻就能拔腿上路的。人吃马嚼,总得有个章程来。所以啊……”
“所以什么?!”
“所以就要先多历练历练,免得事到临头,弄得手忙脚乱。据说,”彭义双眼闪烁,“这一回至少二十个指挥,一万人南下,到了泗州后,再坐车回来。十天之内,要走个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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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之前,否则还不知会被言官怎么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