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股冷意, 是无视目标散发的。
不止冬梅和姑娘们, 就连于渊和老鸨都感受到了。
两人都回头看了一眼, 老鸨似乎能明白什么。但于渊却一脸迷茫, 甚至以为是旁边这群姑娘惹了慕尧, 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那群姑娘。
见这两位贵人都不好惹，老鸨抖了抖身子, 赔笑着道。“春娇姑娘早已在房内等您了，两位贵人是现下去嘛？”
于渊没回话, 用眼神看慕尧。
惹得慕尧冷笑连连。
人都被你带这来了，你这时候询问意见有什么用？！
慕尧唇角一弯, 勾出笑容, “自然。”
笑容明媚。
可老鸨愣是被冻的一哆嗦, 连忙把两人带到春娇姑娘的门口, 就想功成身退了。“几位贵人, 春娇姑娘已在屋内候着您们了。妈子我会命人在外面候着, 若有其他吩咐，贵人唤一声便可。”
说完, 便推开了春娇姑娘的门。
房门一开，迎面而来一阵淡淡的果香味。混着柠檬的清新酸味, 与其他房间的脂粉味全然不同, 冲散了那股腻人味，多了几分清爽。
再看房间里其他装潢，也不像迎凤楼普遍的粉色幔帐，而是鹅黄色加上淡绿色, 几层纱幔叠织在一块，朦朦胧胧的，好看又勾人。而屋内正当中有块大屏风，屏风上绣的是泼墨山水画。
恢弘大气，恣意洒脱。
光这幅屏风，慕尧就忍不住高看了一眼。但也正因为如此，心里那股不舒服劲，便更浓了！
紧抿着唇，眼底的寒霜连脸上的假笑都掩藏不住。
而外面老鸨，见两人一进去，立马将雕花木门一关，人忙不迭的跑了。而冬梅和随从站在外面，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跟进去。
……
两人进了房间没一会儿，自打屏风后传来一阵环佩叮咚，紧接着一股香气袭来，春娇姑娘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端的是人比花娇。
黛眉杏眼，雪腮嫩唇。身上穿了一身荼蘼的羽纱缎面儒裙，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上系着一根嫩绿色的丝绦。纤纤玉手藏在水袖中，随着走动一摇一摆，白皙手腕若隐若现。
鸦青的发丝上点缀着一朵薄若蝉翼的素色茶花，耳畔珍珠耳坠微晃，斜簪的步摇垂在耳畔。朦胧纱幔中，浑身都透着慵懒柔媚之意。
双瞳剪水、靡颜腻理，盈盈望来时，媚骨天成。
春娇长得并不算特别惊艳，但浑身上下那股子媚意，却是别人比不上的。也是她足以傲然于迎凤楼的头牌，长年屹立不倒的原因。
美人怀，是销魂窟啊！
慕尧眼色发冷，侧头看了眼于渊。
从刚才开始，他一直都是目不斜视，甚至在看到春娇姑娘穿着暴露时，还觉得不妥蹙紧了眉头。面对春娇姑娘娇怜福礼时，更是满脸不耐的退后了一步，道了一句，“有碍观瞻！”
慕尧差点笑喷出声，心说大哥，这是妓院啊！你难道还指望她们一个个穿成修女一样嘛？而且就春娇姑娘这衣服，已经比外面揽客的姑娘们好多了。
看了这不解风情的男人一眼。
见春娇姑娘还僵在那，一脸懵逼，慕尧心情好多了。索性摆了摆手，“起来罢，无需管他，直入正题吧。”
春娇讪讪的直起身，低垂着脑袋低了低头。
不知道是不是于渊那句话说的太刻薄了，春娇转身回去时，下意识提了提自己的衣裳，遮住了锁骨一片肉。
春娇进去后，便有贴身丫鬟搬了太师椅和八仙桌，摆在厅中。
屏风也换做了素白的布幔。
很快春娇准备好了，屏风另一端的窗格一打开，光线照进来的同时，屏风后面的皮影小人儿也支了起来。
随着人影儿立起来后，后面的一鼓、一镲、一梆子也跟着霹雳乓啷的敲了起来。
不同于刚才柔媚的嗓音。待到折戏一开始，春娇的嗓音立马正常多变了起来。
“蒙二位贵人看重，春娇献丑一折。”
随着乐声响起，春娇唱。“紫石路有一炊饼摊，是那武大郎的营生哟……小贩高声把卖叫，生意正高潮。”
“爷乃西门庆，阳谷县人，在北门有一药铺行……”
“哎呀，这位官人万福啊，刚才妇人不甚拌落窗撑……”
之前还没听出来，可是这三人的名字一出来，慕尧哪里还能不懂？越听，脸色越诡异，看着那两个代表着金莲和西门大官人的小人王八对绿豆，天雷勾地火后，慕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于渊。
发现他听的极为认真，顿时无语了。
敢情这人千辛万苦把她骗来这，真的就是为了看皮影，而且看的还是……西门和潘金莲？
这脑回路……真的是清奇啊！
不过说起来，春娇是对这一折戏有过改良的。只摘取了其中一段，着重唱的都是那些淫词烂曲，以及金莲先是勾搭武二不成，再是勾搭西门的那段……
端的是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啊！
原身爱听皮影，慕尧却是第一次听。所以好奇居多，真没怎么研究剧情。一边听着春娇唱，再时不时侧头看于渊，还别说，挺有意思的。
最一开始于渊应该是还没听出来，面色如常。后面等到金莲故意醉酒勾搭武二时，脸色开始难看。
到后来西门低头捡筷子，而趁机摸上三寸金莲时，眼底含霜。
紧接着看到两人脱衣同被而眠时，更是怒气勃发，变得铁青。慕尧跟看染色盘一样，看的津津有味。
随着戏剧唱到两人打算坑害武大时，于渊忍无可忍猛地一下站了起来，拿茶杯去砸幕布。“混账东西！”
吓得春娇她们一愣，乐曲戛然而止，幕布后哗啦啦跪倒一大片。“贵……贵人……恕罪。”
于渊跟炸了毛似得，浑身都带着刺。“你就是以此等……淫乱唱词而闻名坊间的？”
春娇都快吓哭了，身子直哆嗦。“贵人息怒，春娇会的很多……只是……李公子让我捡拿手的唱，这一出也是与李公子商议过后定下的……”
“混账！”于渊冷着脸，一副要出门跟李明公干架的趋势，看的慕尧心情大为爽快。
看来……
这人应该是被李明公坑了，而不是冲着春娇姑娘的美色而来。
这么一想，慕尧浑身通体舒畅。
见着春娇着实无辜，忍不住拽了拽于渊，忍着笑道。“算了，她约莫是猜错了用意，闹了乌龙罢了。”
“那也不该拿此等混账之作来糊弄……”
“是是是！确实混账，你既不喜，让她换个便是。春娇，你捡其他拿手的唱，记得……要坦坦荡荡，正常一些的。”
春娇连忙领命退下了。
于渊怒气未消，被慕尧拉着坐下了。慕尧又给他沏了茶，好一通顺毛后，才将人安抚住。而春娇这次唱的，也是很正常的西厢记，虽然也是风花雪月的儿女情长，但至少不是偷情苟且的剧情了。
慕尧一边听着，一边安抚。
好一会儿，于渊那口气才缓过去，但脸色依然不太好看。觑了慕尧一眼，“你往后……不可看那混账之作……”
慕尧冤枉的要死，她这也是第一次看好吧！
而且还是他带她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