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听不懂?”
“懂了。”
李逍遥暗自握了握拳头,起身道:“我得回去。”
“那你先回去吧,我过几天再回去,等你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完了。”
李逍遥没说话。
他明白了。
“他走了?”金蝉子坐了下来。
“嗯,你觉得如何?”
“挺好的,师傅的眼光一向都很好。”
“少拍马屁。”
“真的挺好的,是一个可塑的人才。”
“这么多年了,还走不出来?”
“走得出来又如何?走不出来又如何?”
“三儿,你现在是越来越巧舌如簧了。”
“师傅谬赞了。”
“胆小鬼。”法明抿了一口茶,忽然说道。
金蝉子没有反驳,他抬抬头看天,又低头看看地,道:“师傅你说,我有的选择吗?”
“你有没有选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个胆小鬼。”
金蝉子看着他:“换了师傅您,会怎么做呢?难道就不胆小吗?”
法明将茶杯在桌子上一跺,站起来,指着院子里那颗不知多少年岁的大树:“还记得那颗树吗?”
“记得。”
“当年未入佛籍,你我也就是普通人。有年匪徒进院,杀人放火,还记得师傅我是怎么做的吗?”
“记得。”金蝉子被勾起了回忆,道:“师傅您自小苦练八极拳,面对那群匪徒,怡然不惧,将他们全部撂倒了。事后还放了一句狠话:若我年轻三十岁,就是这棵树,也能撞断,你们几个小毛贼,也敢来我净土寺撒野?”
“哼哼。”法明有些得意:“当年你师父我凭借一手八极拳,一记贴山靠,将那十几人打的落花流水。你要说当时我怕不怕,我当然怕。但是怕又能怎么办?怕了,他们就会放过我?放过你们这些小家伙?”
“平日让你们练拳,不练,关键时候就怂了。”
“我要守护的,是你们这群小崽子,是这净土寺不受侵害。就是死,我也得死在这里。怕,人皆有之,但是怕,不能成为你胆小的借口。”
金蝉子许久不说话。
“师傅,我一直想问,你一个和尚,为什么会懂八极拳?那不是八极拳一脉的功夫吗?”
“兔崽子!”法明一愣,操起茶杯就砸。
金蝉子灵巧的一偏头,茶杯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
他龇牙一笑:“师傅你打不到我。”
“混账东西,给我跪下!”法明呵斥。
“师傅,就是开个玩笑,别这么认真……”
“跪下!”
“好,我跪。”
金蝉子两腿一弯,就这么跪下了,动作之娴熟,演练无数遍一般。
“告诉我,你怕什么?”
“师傅,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你害怕牵连我?”
“是。”
“我不怕!你说!”
“还是不能说。”
“你师傅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徒弟来,当年菩萨怎么就瞎了眼选你去取经。”
“菩萨的确是瞎了眼。”金蝉子低着头,喃喃自语:“她若不是瞎了眼,岂能被那老秃驴忽悠了这么多年。”
“师傅。”
“别和我说话,我正生气呢。”
“你转告李逍遥吧,他若能救出他们,我就帮他。”
“你没忽悠我?”
“不敢。”
“行。”法明道:“总算没让我失望。”
金蝉子凝重道:“师傅,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当年的事情我不能与你多说。但他一旦选择这么做了,就要做好随时赴地狱的准备。”
“我知道。”法明摆摆手:“你老实待在这,其他事情我有分寸。”
“嗯。”金蝉子问:“师傅,我能起来了吗?”
“起来吧。”
金蝉子拍拍膝盖的灰,见他又坐下来了,问道:“师傅你不走吗?”
“不走。”法明道:“等他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回去。”
“师傅为什么出山?”金蝉子重新坐下,挺好奇的。
“待在山里久了,想出来走走。”
“哦。”金蝉子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傅为何说谎?”
“没说谎。”
“那你为什么参与进来呢?你不知道,这件事情很危险吗?”
“危险怎么了?师傅我怕过谁?年轻时敢赤手空拳对付一群拿刀的土匪,现在有了本事,还怕那几个鸟毛神仙?”
金蝉子点点头:“师傅好胆魄,只是,师傅你太弱了,真的容易死掉。现在还只是开始,你遇见的对手大概都是小毛贼的水平,哪天运气不好,遇见厉害点的,你连对方一巴掌都接不下。”
法明苍老的脸庞上,皱纹在跳舞。
“所以,师傅你为什么要出山?”
法明深吸一口气,瞬间平静下来了,道:“人活着,总要改变点什么,既然不能改变这个动乱的格局,也不能被格局所改变。”
金蝉子看他的眼睛,多了些不一样的颜色。
许久,才道:“我大概永远也达不到师傅的思想高度。”
“你已经到了。”法明笑着道:“从你下凡化作唐玄奘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做到了。”
“你这一生,都在追求你所追求的东西。可能是真理,可能是对既定结局的抗争。”
“但是,我失败了。”金蝉子眼神黯淡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