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北翟国的早寒不同的,是南召国此刻的温凉天气。南召国地处西南,没有漫长严寒的冬季,即使是腊月时分,最低的温度也只够河面结一层薄薄的冰。现在是十月中旬,只让人觉得和风舒爽。
自付易安从东琴国回来也已经有十几日,却片刻未得休息。他离去前虽然已经安排了人处理政务,回来后却始终不放心要将自己离开南召国这段时间大臣的折子全部过目一遍。虽说这看奏折本来是皇上的事情,可是南召皇上章铭昏庸无能又贪图享乐,如今有付易安执政,倒是自己落得轻松,但凡有奏折,全部由人誊抄一遍再呈给付易安。
南召国众臣这几年来很是会见风使舵,七年前付易安未到南召国朝堂时,大臣便不满皇上已久,多数人便唯章铭亲弟弟,即平瑞王章灼马首是瞻。那时候众人心领神会,这南召国的天下,总有一日会是章灼的。
可是自从七年前皇上宠妃贞妃娘娘举荐了付易安后,付易安一踏入朝堂便青云直上,又凭着自己的智谋才干一路成了国师,就连平瑞王也难挡其锋芒。而付易安今日之地位,就连当年的章灼也难以匹及。众人皆猜测他定然会谋逆为王,付易安却仍然安安心心当着国师。
“国师,宗越回来了。”
付易安正在国师府内看着各地送来的简报时,荇芜轻轻推门步入。
“哦?让他进来吧。”
青衣男子放下手中的东西,嘴边浮起一丝笑意。宗越,是一名玄士,也是付易安派去跟踪慕息泽和镇国公的人,顾浩岩暴毙的消息早就传到南召,也在他意料之内。不过,宗越必然能带来其他的消息。
“参见国师。”
宗越戴着面具,一身黑衣,手中执一剑。玄士,武功不凡,行踪飘忽,极善刺杀跟踪。
“说吧。”
“镇国公之死的缘由与国师所料一样。只是,此次回北翟国,东琴国长公主也一同跟去了。”
付易安眉间一动,眼神飘向门外,手指却还在桌上摩搓着,那是他思考时的固有习惯。他想起自己离去那日,夏念递给他香袋时那微乱的神色,他甚至唐突地问她是否愿意同自己来南召。
——公主可愿随我,去南召?
——去南召做什么?
——只是想邀公主去看看南召国的冬天而已。
——南召国的冬天?
——是,南召国冬季不冷,却很美。
她还是随慕息泽去了北翟,慕息泽竟然带她去了北翟。
付易安蹙眉,这两件事,前者让他惘然,后者却让他心生疑虑。
“宗越,东琴国皇上如何同意的?”
“回国师,听闻东琴国皇上原本是要求慕息泽迎娶二公主,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变成了长公主。东琴国后来封锁了这消息,属下只能打探到这些。”
“好,你先下去吧。”
付易安微微眯眼,在心里细细罗列这几个人,夏婉,夏焱,察陵柔,夏念,慕息泽。
东琴国皇上要让夏婉同慕息泽联姻,确实是眼光长远之举,慕息泽才智谋略皆在慕正凛之上,他日登上帝位可能性极大,如此也能保东琴与北翟和平。
而这一桩婚事,对慕息泽来说也是十分有利,夏婉背后是察陵柔和夏焱,能在他夺位时给予诸多助益,即便这两个人先前是与慕正凛合作,但夏婉一嫁局面便会大改,慕息泽不可能是如此不识大局之人。
荇芜见付易安眉头紧锁,便出声问道:“国师是否也觉得慕息泽此举不像他平日之举,会不会是他真的喜欢长公主?”
那日经过付易安的提醒,荇芜已经猜到在东琴皇宫内,夏念处境危险,而背后一直在提点她的人,就是慕息泽。如今慕息泽又将夏念带回北翟,那么最大的可能是慕息泽真的喜欢这公主。
只不过荇芜终是不解,慕息泽,那般狠决凌厉的人,既然心高如天,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那唾手可得的厚利吗?
付易安心中迷雾已经渐清,却并未答话,荇芜所想也是他所想。他眉间渐平,拿起了桌上茶盏,望了望杯中问道:“荇芜,怎么今日的茶换了?”
“国师,我看那桂香茶您自回来后日日喝着,我便想着替国师换换口味。”
“明日再换回来吧。”付易安柔声淡淡,呷了一口茶盏中的茶,请放下又道:“荇芜,府内没有桂树,若是得空,便移栽两棵桂树到府内吧。”
“是,”荇芜声音中带了些不情愿,喏喏道:“国师不是前几日还说园内花已经很多了,怎么又要栽桂花?”
付易安只温厚一笑道:“花再多,秋日里少了桂树,总觉得单调了些。”
“单调?我知道,国师一直是爱花的,这桂花自然也是……该一样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