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唐山的煤钢联合体在今后至少五十年内都是‘革命军’不可动摇的大事,这地方就跟新中国建设东北鞍钢一样,是决定国运的基业。这里甚至会比东北更有优势,因为这里靠海,交通运输都将非常方便,可以轻松辐射中国整个东南沿海。
可作为第一批建设者,桑全来的日子毫无疑问是非常苦的。相比他在机械厂和军队的父亲和大哥,他目前只是修路队的一名工头,还是个无法服众的工头。从金州大学管理专业出来的学员都有这个痛苦。去行政部门的能好些,可跑到野外来的就有得苦头吃了。
‘革命军’虽然已经有了蒸汽机,可距离制造火车头以及火车还有很长的科技树要爬。可为了能更加高效建设唐山的煤钢联合体,一条轻载木轨就是必须的。为这种简陋轨道提供动力的就只有马匹了,所以道路要修的平一点,否则马匹不是拉不动就是被车撞死。
对于毫无经验的‘革命军’筑路队伍来说,这是个难度极高的工程。对于桑全来,管理手下五十个文盲民工也是个难度极高的事。一天的工作忙完,他就在篝火前复习自己的课本,试图多掌握点管理的办法,解决当前的难题。
可翻来翻去也没什么好办法。课本上说组织性需要纪律性来维持,可纪律性从哪里来的?课本上却含糊其辞。
仓库才开始修,民工都睡在帐篷里打呼噜。桑全来看了一会书就觉着眼睛酸涩,便抓起手边一杆长矛决定去巡哨——工地就在野外,不但有野兽,还有些零散的匪徒,甚至连附近的村民也会来偷东西。总之现在的社会还乱的。
黑漆漆的夜里冷风嗖嗖的吹,野地里的荒草来回倒伏。哨位上的民工果然在偷懒睡觉,桑文来调转矛头捅了捅,低喝骂道:“懒鬼,起来!放哨的时候也敢睡觉,你想死么?”
偷懒的民工骂骂咧咧,不情不愿的从斜靠的树墩下站起来。看到端长矛的桑全来骂的更起劲,对方显然是不怕这个半大孩子。桑全来心里发狠,暗想等天亮补给队来了,就把这不服从的家伙遣送回去,一定要让他吃几鞭子的苦头。
巡哨一圈,老实放哨的就没几个。懂得喊口令问话的更是一个都没有。桑文来还明显感觉到这些民工抱团欺负自己,无视自己,就因为他看起来不够有威慑力。他任命的几名班长也根本不管事,毫无权威可言——这年头的人不讲道理,自认拳头。
想想这些民工白天干活的进度,桑全来更是暗中发愁。他从自己哥哥那里知道点消息,据说正在修的这条路是大帅亲自监督的重点工程,谁敢怠工谁就要吃不了兜着走。这些民工过去都是懒散惯了,根本不怕。上头若是追究工期,倒是苦了他。
夜里巡哨几次,每次都让那些民工大骂一顿。桑全来也没睡好,隔天一早精神不佳,眼圈都是黑的。晕晕沉沉的起来,就发现整个工地都懒懒散散的,毫无朝气。
做早饭是附近村子里请来的婆娘,每次出现都被干活的民工调笑捉弄。原本做饭的请了六七个,可隔天就只剩下两个年纪大的老妇。年轻的都不敢来,说是怕了。
可没个几天,桑全来就发现留下来的做饭老妇也不是省油的灯。她们看似老实巴交,讷于言语,可实际上一直在偷工地的米粮。要不是有天工地上的顿顿干饭突然变成稀粥,他都不知道有这事。
做饭老妇还狡辩道:“哪有给长工顿顿吃饱的,活不多的时候就得让他们吃稀。”
“这跟你们偷东西有什么关系?”桑文来气的哇哇大叫,当场把剩下两个做饭老妇赶走。结果无人做饭,民工又来叫嚷吵闹,说什么没饭吃要结工钱回家。过不了多久,老妇所在村子里来了一帮男人,他们带着粪叉子跑来说要算一算之前村里小媳妇被欺负的事。
工地上彻底乱套,桑全来简直是头大如斗,乱糟糟的差点把命都送了。等着送补给的车队来,他就把几名怠工偷懒的民工遣送走,结果剩下的民工对他更是仇恨,
后来才知道这五十名民工都来自一个村,同姓。从此桑全来夜里喊人上哨,根本没人理他。他叫的声音大了,差点还挨一顿揍。
就这么折腾六七天,桑全来自己都要疯了。直到有天送补给的队伍再次赶来,不但送回之前灰溜溜跑掉的几名工程菜鸟,还给他送来五名民兵。重新学习一番的工程菜鸟乐哈哈的跟桑全来打招呼,“咋样?这几天是不是过的特别难?”
看到这些同属金州大学出来的人,桑全来几乎要哭出来,他这几天真是过的度日如年。之前偷粮食的老妇又被请了回来,工钱还要加倍。那些民工打不过又骂不得,干活却越来越拖拉,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修建的几栋仓库毫无意外的拖延了工期。
“不怕,不怕。工程上的事,大帅都知道了。”回来的工程菜鸟还特意带来一份报纸,上面有周青峰亲笔写的《反革命和怠工问题调查》,“这次的工程大,好多民工都是在京畿当地雇佣。他们缺乏训练,组织性差。大帅说了,以后要对这些民工进行军事化管理。”
啥叫军事化管理?
跟着工程菜鸟来的五名长矛民兵便大步上前,这一看就是经受过初步训练的纪律部队。这些人高声宣布桑全来的权力和责任,听到这雄壮有力的声音,桑全来原本想忍的眼泪最终没忍住,夺眶而出——课本上说的纪律性原来是用武力做保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