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郎中垂手问道:“大人,咱们刑部原只是命令葫县对此人严加看管,切勿令其闻风逃逸,谁晓得葫县那些官儿们只顾阿谀媚上,竟然把人给咱们送过来了,大人您看咱们该如何处置才好啊?”
芮尚书端起茶盏,慢吞吞地呷了一口,说道:“这批捕令嘛,确实是咱们刑部下达的,他们把人送来也没什么,既然已经送来了,那就收下嘛。”
燕郎中忙道:“是!那……咱们暂且把他关入大牢?”
芮尚书慢条斯理地道:“关入大牢……,那也不妥!”
燕郎中听到“关入大牢”四字,还以为他答应了,刚要应一声“是”,忽又听他说了下半句“那也不妥”,燕郎中差点儿闪了自己的腰,忙又问道:“那依大人之见呢?”
芮尚书又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这不是还没判呢嘛,凡是官员,一日不曾定罪,就仍旧是官,怎么可以羁押在大牢里呢?嗯……,如果是在葫县,那他此时应该是在家里听候处置,或者等到京里使者到了,把他带去京城受审。如今既然来了南京城……”
芮尚书低下头,又慢吞吞地呷了口茶,燕郎中眼巴巴地看着他,恨不得冲过去,把那一盏热茶一口倒进他嘴里,省得他一句话掐三段,活活能把人憋死。
芮尚书又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那就……先让他在驿馆里住下吧。嘱咐他不可离开城池便是,其他的……咱们就先不要管了,等着京城那边近一步的消息吧。”
“是!是!下官明白了!”
燕郎中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便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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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的驿馆规模仅次于京城,而且极具南方特色。马头墙,青黛瓦,鳞次栉比,有池有水,仿佛一座大型园林。
驿馆里面此时挺热闹,叶小天和太阳妹妹、毛问智三人一进院子,就见东山墙下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两位头系方巾、身着襕衫的中年文士正在兴致勃勃地对奕,旁边还有几人捧茶观战,谈笑风生。
行不多远,就见前方又有一堵粉刷的雪一样白的墙,墙上有一个方型的大木窗,窗棂是花瓣状的木格,窗子开着,里边坐着两个头戴皂绦软巾垂带,身穿圆领宽袍青袍的男子,正一边品着酒,一边摇头晃脑地听一名绯裳女子抚琴。
再往前走,一道小桥流水,垂萝青青,跨过木桥,就见溪边柳下,一群人正坐在席上兴致勃勃地烧烤。
“烧烤”一道古已有之,春秋战国时代即有记载,秦汉时候就广为流传,正在溪边烧烤的人用的就是自汉代以来最常用的长方型陶制烧烤炉。那烧烤炉四足抓地,两边有半圆形把手,炉上架着一排铁钎,铁钎上串的肉串已泛起令人馋涎欲滴的金黄色。
毛问智挠挠脑袋,惊叹道:“哎呀妈呀,要不都人家喜欢当官儿呢,敢情当官还有这么多好处啊,这牢坐的,听曲儿、下棋、吃烧烤,这比当大老爷还舒坦。大哥啊,俺觉着吧,这样的牢坐一辈子都不嫌腻,你以后也别做官了,咱就坐牢吧,这也太舒坦了。”
叶小天看了一眼前边带路的驿卒,对毛问智小声道:“你别胡说八道,这哪是牢房,这是驿馆,这里边住的都是南来北往的官员,几品官儿都有呢,你安分着些。”
七拐八绕的,他们在一座小院落前停下了,那驿丞道:“到了,这儿就是你们的住处。一日三餐想吃什么,你们可在每日餐前到膳房下单,厨房做好后自会给你们送来。如果想出去游玩,切记亥时之前一定要回来,因为亥时之后大门就关了。”
叶小天顿时愕然,对于官员住进驿馆的待遇,叶小天略知一二,不要说他是一个待罪的官员,就算他只是路过此地,暂住驿馆,一个小小的典史能分配到一间斗室居住就不错了,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优待:独门独院儿,还可以点餐,这……分明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待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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