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热血全部冷却,再回忆起药铺里那些复杂的眼神,钟望鹏忽然又怀疑起那每一个人都是在努力记住自己的模样,不免后怕起来……
“毕竟人心难测,那些人连病入膏肓时都拿不出三个铜板买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当中不会有人为了钱财出卖我,得罪宫中差使可不是小事,不但我自己会惹祸上身,还会连累父母妻子和没未出生的孩子……”
想至此处,钟望鹏又止不住为今日的冲动暗暗后悔。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一声轻两声重,沿着青石板远远向着他们的卧房传来。
对于这样的脚步声,他们小夫妻都太过熟悉,也太过厌恶,卢言真像撞鬼似的一激灵,飞快地吹灭了房中的烛火,想假装安睡。
门外的人却并没打算放过他们,直接开始敲门,三声接着三声,不疾不徐,摆明了只要他们不开门,她便有足够长的耐心一直敲下去。
钟望鹏无奈,只得示意妻子开门。
卢言真小心翼翼拉开房门,婆母汪芷年单手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她的脸本来就肉少皮松,月光从头顶上正射下来,更加凸显了她脸部的骨骼,像一具骷髅。
“大晚上的为何闩门?”汪芷年恶狠狠地瞪着儿媳,厉声质问。
卢言真抿了抿嘴,低头不语。
钟望鹏背对着母亲无奈申辩,“娘,您这话说的,谁夜里睡觉不闩门啊……”
他话音未落,却听到母亲进了房,径直向自己而来,惊得一把扯过麻布巾子护住身体,恨不得把脑袋都深埋进浴桶中。
“娘,别,别进来,我在洗澡……”
汪芷年却不屑地来到浴桶旁,大剌剌地将手伸进桶里搅了搅。
钟望鹏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双手慌乱地在全身的隐私之处比画了一圈,最终还是选择遮住了脸。
其实他也早知道,对于母亲来说门向来是没有用处的,夜色没有用,衣装没有用,男女之嫌也没有用,他的生命不过是她毫无争议的霸权领土,只要她想,她可以随时随地展开一场又一场长驱直入的厮杀。
“你是我怀胎十月拼了命生下来的,有什么我没见过的!”
汪芷年不满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桶中水温正好,她没有挑出毛病,很不甘心,便吸着鼻子猎犬似的在房中四处嗅了起来,果然又发现了端倪。
“尽是汗臭味!你又出去胡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