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牌坊的“热度”逐渐下降,来下坝村“赶集”的人也渐次少了。
郑晴琅原以为这日子总算要恢复如常了,却不料,这贞节牌坊一盖,“后遗症”还真不少。
不说那些从前交往过的大户夫人邀约不断,就说这不断上门的媒婆,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那么多“适龄”的公子小哥,硬凑上来说要给刚十一岁的薛晓春和九岁的薛晓夏说亲。
这不,今日,又来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洪媒婆,据说,经她那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说合的,就没有说不成的亲事。
此刻,她正站在薛家前廊中央,手里掐着一张帕子,上下比划着,唱作念打,把一个才刚十五岁的寻常少年,夸得天花乱坠,什么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才比子建,富比石崇……
谁人听了都会觉得夸张了,偏生她自己一脸笃信,仿佛每句话都是事实。
郑晴琅坐在上首,一开始还装装样子,正襟危坐。
后面听烦了,她干脆撑着下巴,望着媒婆一张一合的嘴巴发呆,心里嘀咕着,“媒婆真是个信念感极强的职业呀!明明是丑萎穷暴蠢,上下嘴皮子一碰,也能吹成个潘驴邓小闲。”
洪媒婆说得口干舌燥,瞧见郑晴琅那戏谑的表情,也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过于夸张了,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呀。
因此,也就歇了夸夸大法,只直接询问道,“老夫人听着,觉得如何?”
郑晴琅若是不管不顾的,很想回一句“不如何”,然后端茶送客。
无奈,这古代讲究媒妁之约,薛家往后有许多孙子孙女要仰仗媒婆说和亲事,因此,她也只得好姿好态应酬着。
她先示意洪媒婆喝口茶水,然后委婉得说道,“我家大孙女今年才十一岁哩,心性还未定,正经议亲也得等十五六岁,劳烦您给回了吧。”
以前也不是没有媒婆来过,每个都被郑晴琅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洪媒婆来前早打听过了。
但是,她自诩说媒功夫了得,又收了男方不少的财帛,哪里肯就此罢休。
只见她将一盏茶一口气闷了,润了润喉咙,然后接着劝说。
“哎哟,十一岁可不小哩,那大户人家的小姐,刚出生就许了人家的多的是,老夫人家大业大,又是皇上亲口下旨盖牌坊的节妇,也该开始学学那大户人家的做派才是。还有咯,那曹家也不是立时要娶的,说是可以先订亲哩。”
说完,见郑晴琅一点松动的迹象都没有,又开始制造焦虑。
“那曹家的公子,实在是十里八乡再也找不出来的风流人物了。要不是冲着薛家的家风严谨,人家找什么样的找不着?偷摸告诉老夫人您,这镇上好多富户也托了我问那家的口风呢!但是,人家明白说了,他们这样的书香门第,最看重的是家风,只愿同老夫人这边结亲呢。老夫人可要想好了,人家的诚意可足了,要是错过这座村可就没这个店……”
郑晴琅心里一阵阵苦笑,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不过就是一座贞节牌坊,能够代表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大孙女嫁过去后年轻守寡,她这边可不会逼着她守节的……
眼见洪媒婆一点偃旗息鼓的迹象都没有,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
“洪婆子,你也是久经世事的人了,我不妨跟你说句痛快话,不管是曹公子还是李公子,也不管对方是家财万贯还是风流倜傥,在我孙女及笄之前,我是不会胡乱应下亲事的,就算是订亲也不行。这里是一点茶水钱,辛苦你跑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