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音说话的时候,故意带上了点儿口音——从前她曾经羡慕过那些一看就被养得白白嫩嫩,文雅秀气的中原姑娘,但到京城生活的这段时间,她只庆幸自己是个他们眼中“不通教化”的异族女子了。
“这”说话那人一噎,硬着嘴壳子道,“光天化日,又是诸位同窗皆在,晚生也无逾矩之举,又何惧这些?”
“对哦,只要你自个儿规规矩矩,别生出什么歪心思,谁会没事儿说你清名这个清名那个的,你自个儿不守规矩,没家教,在哪儿都是臭的!”朱雀音用那人的话反过来打他,“你跟你后头那大叔站得那么近,又总是贴着脸嘀嘀咕咕,别不是偷偷亲嘴儿呢吧?”
一时间,站在那人旁边的书生们下意识就猛地后撤了一步,将站在那人身后的一个老家伙给显了出来,并且纷纷开始用怪异的目光去打量二人。
林翘看得想笑,接过话头子:“诸位,林某人行事向来是光明磊落,不管是对女子,额”她故意停顿了下,“还是对男子,都从无过分亲密逾矩的举动,对此流言,林某人只能说,有这个时间耍旁门手段,不如多读几本书罢。”
方才说话的人顿时老脸红透,他身后站着的年纪比较大的老书生,也是气得青了老脸——这正是黄眀特意找来的老书生之一——他在举人卡了许多年,始终不能登科,偏又不愿意以举人之身谋官,而是在累年的蹉跎里,愈发认为自己是怀才不遇,是朝廷偏颇身后有背景的学子,尤其是那些年纪轻轻就文采非凡,有了名气的。
林翘就算翻过年去,也还不满二十岁,眼看着若是春闱得中,就要刷新大盛朝最年轻的进士的记录了,叫这多年落榜的老书生如何不厌恨?
见林翘不为流言所动,三言两语又说得自己好不容易才煽动起来的年轻人们歇了继续问责她的心思,竟然还当场挑着几个偏向她的人指点学问老书生心里又气又急,张口便道:“林举人,你既然说自己为人光明磊落,与旁人从无逾矩之处,可你雪天出行都还要特意带上一个女子”
“她带着我怎么了?!”朱雀音一下子就炸毛了,“我是她未过门的妻子!我南边来的没见过雪,我要她带我出门转一转怎么了?”
“你这老东西,年纪大了眼睛也瞎了是不是!还是你一个读书人,天天读的都是春宫艳本,看到什么都能想歪!”朱雀音承担了今日大部分的输出,小嘴一张就叭叭个不停,“哦,我明白了,你就是想乱搞男男关系,你们书院里你看哪个男人都想跟他亲亲嘴,习惯了,所以才会看什么都想到那种地方上去!”
她嗓门嘹亮,声音清脆,吐字清晰,此言一出。
微风中顿时只剩下一阵阵抽气声,那老书生铁青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苍白,他捂着心口,颤颤巍巍抬手指着朱雀音:“你”
“你什么你,我哪儿说错了不成?”朱雀音藏在毛茸茸的帽子和披风底下,睁着大大的双眼瞪着他。
林翘抬手把她拦在自己身后:“老先生勿怪,她汉话学得不好,说出来的话未必就是那个意思,您别当会儿事儿,虽说空穴来风但大家都长了眼睛,想必是不会为了这一两句不明所以的话,就较真了的吧?”
她与朱雀音,一个阴阳怪气,一个张口就骂,硬是将黄眀纠集了乌合之众,好不容易才围出来的一个“局”给从一开始就搅散了。
去挑唆年轻读书人的几个老家伙除了出头的那个,都不敢再站出来,生怕自己也被她三言两句就说成了去书院是觊觎别的男人的那什么的老变态。
他们原就不是多么意志坚定的人,而且还很看重自己的名声,不然也不会多年落榜,除去嫉贤妒能之外,一样长处也没有了。
眼见局面已经失控,成了林翘作为有学识的前辈为懵懂后辈们好心点拨的学术现场,那几个混在年轻人里的老家伙灰溜溜地逃走。
等候在不远处的黄眀大冬天摇着一把折扇,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曾复十分有信心地说了好几次这计谋十分精妙,必定能成,结果没过多久,就得了那几个老书生无功而返的消息,他立刻跳起来:“我的计划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失败,必定是那几个太没用了,曾兄,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