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陆陆续续地来到厂子里吃饭。
饭是高粱米粥,菜是咸菜。
有人带来了饭碗,更多的人是空手。
桌椅也不够,大家端着碗就蹲在地上,有人站着就唏哩呼噜地喝完了粥。
厨房的灶火一刻不停地烧着,平时供几十人吃饭的食堂如今要供好几百人,就供不应求了。
林立没有胃口,大人孩子的说话声和哭声,吵得他脑子疼。
整个厂区充斥着的全是负面情绪,也让他喘不过气来。
本来整洁干净的糖厂油厂,也因为忽然多出来好几百人而乱糟糟起来。
林立无法做到袖手旁观,他先安排了人骑马回县里购买被褥粮食,又安排人将糖厂和油厂的机器都搬到一起,好能空出更多的屋子。
还要安排人继续照料小猪和小鸡——村子里的鸡鸭鹅在着火的时候有的跑出来了,也被主人抓着都带到厂子里。
真是乱七八糟。
“林秀才,这,今晚上大家就要住在厂子里了。”村长从人群里挤出来,找到林立。
林立答应着,“屋子里住不下所有人——我安排人去县里买被褥了,村长你看看,安排劳力砍柴打水,女人做饭,老弱小孩子安排睡在屋子里。”
村长点着头,“我安排去。”
厂子里的人乱了一会,男人们都返回村里,翻找了一阵,拎着砍刀上山去了。
女人们也带着大点的孩子们继续在废墟里寻找着,小点的孩子们还是嬉戏玩耍起来。
午饭才吃完,晚饭就要继续做了。
苗秀才被安排记账,每一粒高粱米和大豆都要经过他的手和眼睛,落在纸上。
稍后的每一捆柴,每一桶水,也会都登记上。
林立琢磨了会,往张木匠家的方向走去。
张木匠家在村子的边上,院子里存了大量的木材,从收了学徒之后,院子又往外扩展了。
如今院子内的木材上还冒着黑烟,张木匠和几个学徒将还能用的工具都拾掇了出来,木料上也泼了水。
张叔家的牛拴在牛棚里,没有来得及跑掉,院子里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林立可耻地馋了。
牛肉炖土豆,炖西红柿,甚至只要单纯地红烧,他好久好久没有吃过了。
“张叔。”林立招呼着。
张木匠直起腰,转身木向林立点点头。
“晚上我回城里,张叔和婶子要不要先去我城里住几天。”
张木匠是林立信的着的人之一,张木匠不仅给林立做了压榨螺旋,还做了左轮连弩,林立早有打算让张木匠另外开个木匠铺子。
张木匠沉默了会答应下来。
林立的视线就转向了牛棚:“待会官府来人,牛也一并登记了,老张叔,我有个不情之请,这牛,能卖我不?”
张木匠看一眼林立,又看看还躺在牛棚里黑漆漆的物事,又看看林立,再点点头:“成。”
林立喜欢的就是张木匠这点,不多话,答应下来的事情从来都不问为什么。
——那要早点回去了,至少先将牛运回去,这样晚上就能吃到炒牛肉片,明天就能吃到红烧牛腩,酱牛腱肉。
正好酱油就差一道工序,今晚上一并处理了。
林立压下心中不合时宜的欢快,退出张木匠家的院子。
下午,日头才开始西斜的时候,前往村子里的道路上传来马蹄声和跑步声,县里接到报案,县令亲自带着师爷和衙役一同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