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那两个，张鄂，还有李瑭。此番暂时还不要发动。”

李振一愣。

“大王，此番灭晋，正该他们大显身手啊。”

朱全忠叹口气。

“若果然能灭晋，自然最好。但是，沙陀人，不好根除呢。此番伐晋，就是要让独眼贼老实一些，少管孤的事情！”

李振的目光跟着朱全忠的步伐，看着大王踱步，然后停下。

“对了，兴绪，你可知道这个沙陀，名号朱邪。那么它最邪门的是什么？”

李振有点懵。大王想说什么？

“最邪门的？大王恕臣无知。”

朱全忠苦笑了一下：

“告诉你，沙陀这朱邪部，最邪门的，便是死灰复燃！高宗时候，朱邪部跟随阿史那部反叛，为契苾何力所败，整个部落不论男女妇孺，悉数死于刀下。按理，从此后便不该再有这朱邪部了！虽然当时有男女数十人逃入沙漠，契苾何力也未在意，想他们不久便会冻饿而死。谁知宪宗时候，这朱邪部，居然卷土重来了。”

李振吃了一惊。

“大王说是宪宗时候？啊呀，从高宗时候到宪宗皇帝，这中间相隔，怕没二百年？”

朱全忠重重叹口气，颓然坐下。

“是啊，两百年之久！这朱邪部，居然不灭，且还死灰复燃！兴绪，该当如何比方？”

李振连连摇头。“臣实在无法比方，只觉胆寒股栗。”

朱全忠却冷笑一声：“这就胆寒？后来宪宗皇帝征讨成德军王承宗，武宗对泽潞用兵，宣宗对抗吐蕃、党项，皆用沙陀而成功！至懿宗皇帝时，再用沙陀剿杀庞勋贼寇，一举肃清，懿宗遂将其赐姓李，名国昌，封为大同军节度使。”

提到李国昌，李振是知道的。

“臣想起来了，这李国昌，便是李克用之父。”

朱全忠看了他一眼。

“独眼贼云州兵变后，朝廷进剿将其逐入鞑靼，李国昌病死。按常理，沙陀部也该烟消灰灭了。然而黄王起兵之后，独眼贼居然又重振旗鼓率军为朝廷卖命！此后之事，你也明白了。看看朱邪部这两百年兴衰，便可知其生机旺盛，倔强顽劣，举世无比！若要将其彻底覆灭，实在难上加难。但若不能斩草除根，则他必定死灰复燃！”

李振赶紧吹捧。

“难得大王竟然对沙陀的来龙去脉如此清爽，臣佩服无尽。”

朱全忠冷冷一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李振继续吹捧。

“大王英明。”

朱全忠还是不理会吹捧。

“现在你再说，此番伐晋，真的能根除沙陀之患？”

不用李振回答，他自己有答案。

“恐怕不易啊，兴绪！所以，孤的牌，比如张鄂两个，不能一口气打光，对了，还有李克宁。让他们都先莫要轻举妄动。”

李振明白大王之意了。

“大王是说，万一伐晋的时候，不尽如意。那么晋国内部的楔子还在，将来还用得上。”

朱全忠点点头。

“对啦，兴绪，你总算明白孤的良苦用心了。对于沙陀人，不能轻敌，万万不能轻敌！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所以，此番伐晋，除非打下太原，这几个才可顺势发动，将沙陀彻底消灭。但凡事都有万一，若战事不利，那么留下李克宁几个，将来还有机会。”

见李振已经明白，朱全忠又说。

“所以此番伐晋，主要目的，乃是让独眼贼与朝廷互不能助，至于毕其功于一役，呵呵，”朱全忠苦笑一声：“孤真的不敢奢望。”

李振总算明白了，大王声势浩大的南北夹击，其实更大的目的是敲山震虎，让李克用老实一点，不要干涉他的代唐大事。是否真的灭晋，大王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所以，安排在晋国内部的内奸们，大王一个也不动用。

就像把病毒留在你的身体内，何时要你的命，大王来决定。

这才是最恐怖，也是最恶毒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