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微微一笑:“在养鸡养鸭卖咸蛋这个事上,咱们自家人,我也不跟你打马虎眼,毕竟你们要是想做,我也拦不住是不是?”
“是这个道理,俺是看着咱们村不是每家每户养着鸡鸭么,搞个小点的养殖厂,也就是从十来只到一二百只而已,不就是顺带着的事。”
陈永胜嘿嘿笑道,前面拉石磙的王来顺也急忙侧耳倾听。
陈凌会赚钱,腌咸蛋这事儿也能被他搞得风生水起的,可不是让村民们跟着动了心思么。
他这个当支书的也忍不住心动啊。
想向人家取取经,听听这致富经该怎么念。
“这可不是顺带的事,养鱼能顺带着养,鸡鸭这样的家禽,一旦是成规模了,这家伙可离不了人啊,除了这时疫闹瘟,还得防着有东西祸害,想让鸡鸭多下蛋,这平时喂食添水也得勤来勤往,时刻得照看着,不是一般的累啊。”
“一旦遇到了农忙的时候,你想脱身,心里也得总挂念着这个事儿。”
陈凌说的是实话,利弊关系都跟他们讲清楚了。
“那不搞养殖厂,像你那样养着行不?”陈永胜又问。
“我包了山,还有狗看着,一般人学不来。”陈凌摇头一笑。
陈赶年闻言忍不住瞪了大儿子一眼:“富贵还有闲心抱着娃出来玩,你养了鸡鸭,哪怕是像富贵那样在山上养,你敢放心出来晃悠着耍么。”
“嘿,照这么说,这事儿还真不行。”
陈永胜一拍巴掌,无奈道:“咱家的狗哪比得上富贵家的狗聪明能干,让它去看鸡鸭,不偷吃就不错了。”
陈赶年斜他一眼:“这不得了,富贵能带你们养鱼就不赖了,还想事事都跟着人家学,把钱都赚了?有那本事么?”
前头的王来顺也是摇头一叹,确实,人家这赚钱容易,换个人就不行了。
“达,俺不是这意思……”
陈永胜急忙解释,又冲陈凌道:“哎呀,富贵俺这也不是眼红你,其实想赚钱俺也能跟他们出去打工,就是舍不得这家里,这阵子在水库摆摊卖了些钱,冲你来的那个剧组,也让俺们赚了些,俺就琢磨着有啥能不出去,在村里就能干的买卖。”
“我懂,我懂。”
陈凌不介意别人跟自己学,像这来问啥养鱼的,腌咸蛋的,也不差陈永胜这一个。
只是自己的模式不能复制。
别人想学也学不会的。
就这样,一边东扯西扯的说着话,一边拉着石磙来到打麦场。
近来村里来的外地人不少,不止在水库游玩,也会来村里闲逛。
见到此景,瞧着新鲜,便也跟着过来。
还有那没到上学年纪的小娃娃,拿着小鞭子,树枝子,跟在那大石磙后头,嘻嘻哈哈的一阵甩鞭,敲打。
浑把王来顺当成一个拉碌碡的老驴子了。
惹得跟过来的众人哈哈大笑不止。
让直眉瞪眼,转过头来就欲发火的王来顺,也是忍不住舒展眉头露出笑容,只笑骂道:“去去去,小皮猴子一边去,再胡闹小心俺把碌碡绑在你们裤裆的小雀儿上。”
一众大人顿时笑的更欢。
也有寥寥几人如那对小情侣一样发懵,不知这碌碡是什么东西。
陈凌便说这是石磙的别称,其实石磙最初更多时候便是叫这个称呼的。
比如宋代东京还有拉碌碡的节目呢。
如同许多地方的方言就是曾经的官话一样,慢慢就不叫这个了。
这个就是他们这边的叫法,那个碌则不发“陆”的音,而是发“六”的音,也是保留下来的正统叫法。
听完陈凌解释,一帮人顿觉大涨知识,而后那些跟来的外地人也撸起袖子帮忙给石磙和石碾冲洗干净,又用布擦干净,便七手八脚的把石磙抬起来,放在碾盘上。
王来顺拿着碾架子和碾子棍装好,喊来小情侣一推,那碾子便吱呀吱呀的转动起来。
“放粮食,放粮食……”
一帮小娃娃挤在大人前头,觉得干推不过瘾,就拍着手大叫道。
陈凌怀里的睿睿也是跟着他们咿咿呀呀一阵乱喊。
虽然含糊不清,但还真能叽里咕噜的吐出来一两个像样的字了。
“你们想碾点啥?”王来顺冲两人问道。
“这个能碾什么啊?面粉能碾吗?”
“能,啥面也能碾,苞谷、麦子、高粱、谷子、红薯……想碾啥都行。”
围观的许多外地人也想插把手,试试这新鲜玩意儿,这时听到王来顺说的,很多人便忍不住问:“王支书,这红薯还能磨面么?”
王来顺还没说啥,就有人答道:“红薯咋不能磨面,不只红薯,干草都能磨面,榆树皮都能磨面,闹饥荒的时候,这榆树馍馍都有人抢着吃。”
众人一瞧,是个两侧脸颊带疤的老汉,正是陈凌家的四爷爷陈赶年。
老汉建国前生人,见多识广,三两言语便把人镇住了。
一群年轻人围着他连连发问。
“这里有山有水也闹饥荒么?”
“咋不闹饥荒?遇到了不好的年景,山里人也苦得很,闹旱灾的时候,粮食收成不好,还有逃荒的从外头躲进山里,来找吃的,也乱得很。”
“啊?逃荒为啥往山里跑?”
“这山里村子小,人口少,吃的粮不多。外头的人就觉得,这山里那么一丁点人,户人家,守着那么大的山,才吃多少东西,囤下来的粮肯定不少,去那里肯定饿不着肚子。”
“为啥不吃鱼,不去山里打猎?”
“你这娃娃问的,闹旱灾的年景,那河里都没水啊,哪里有鱼,说打猎,那野东西都跑光了,鸟啊,兽啊,人家也机灵,知道你这地方不好了,没吃的了,还不赶紧跑到别的地方去,等着渴死饿死么。”
陈赶年满脸无语,这些娃娃,一看就没吃过苦,问得都是啥问题嘛。
老汉这样子倒是刺激到不少年轻人,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吃苦,便要求尝一尝饥荒年景吃的榆树皮馍馍,可现在谁脑子不好使弄那玩意儿,最后只弄了些红薯干来磨面,供他们玩闹一番。
这帮人推起碾子来,倒是非常卖力,一个个玩得也很开心,
只是最后磨出来红薯面就别提了,黑乎乎的,蒸的馒头也是黑乎乎,吃一口下去,直接怀疑人生。
都剌嗓子就不说了,根本难以下咽。
很多人吃了两三口,就直接吃得眼泪汪汪的。
让陈凌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啼笑皆非,这真是活脱脱一个大型的忆苦思甜现场啊。
瞧,这不都感动的掉眼泪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