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嬷嬷吓的,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
康老夫人又回过头来,指着掌柜说道“都说过多少回了,酒楼之中,绝不可有藏污纳垢之处,今儿是陈淮安发现咱家的醋壶里有苍蝇,徜是别人,抱着这只醋壶讹咱们一笔,给是不给
而一个酒楼,连醋壶这种小东西都打理不好,别的地方得脏成什么样子若是叫人知道,谁还敢来吃你家的饭”
掌柜跟在老夫人身后,连连儿的应着是,一只只儿的,把醋壶子全部收进厨房,仔仔细细儿的,去清洗了。
康老夫人扶着春娇姑娘的手出了酒楼,如此半夜,还准备要赶回渭河县去。因为怕儿子会不辞而别,这些日子她不敢离家的守着。
望着夜空中遥遥一轮明月,她道“原本,我是真的嫌弃葛牙妹,整日化着个白脸大红唇,性子又急又躁,渭河县无人不嚼她的舌根子。可是,她从竹山书院之中说走就走,毫无一丝留恋。便罗锦棠,也是她教导出来的,大气知礼,懂得退让,但又绝不妥协。
你说,葛牙妹若是做咱老康家的儿媳妇,就只把她养在家里,不叫她出门宴客什么的,可行否”
显然,因为今日罗锦棠占着理儿,抱着一壶子的苍蝇,却没有兴师问罪,没有大闹晋江酒楼,康老夫人的心已经有几分活了。
葛牙妹这么个中年寡妇,她其实已经不嫌弃了。
只是因为世俗固执的偏见,还不肯松口而已。
大丫头春娇笑道“奴婢觉得,只要咱家少爷喜欢,就没错儿。”
要说,两辈子以来,锦棠还是头一回在陈淮安这泼皮无赖的方式中得益受利。
上辈子她从宁远侯府出来,身边只有林钦去时留下的一把剑,依旧开门做生意,相府的人也是这般欺负她,不过那时候最好,最疼她的丈夫死了,在京城无依无靠,也就只有任人欺负,砸烂了桌椅,砸烂了脑袋,揩把脸交了保护费,闭上眼睛缓过气儿来,生意还得照做。
被人欺负,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律法向来只威慑和约束她这样的良民。
而陈淮安这样的无赖,恰是曾经掌过大理寺,掌过法的,掌法,知法,犯法,律法就是他们用来欺负良民的工具而已。
今日若非他先声夺人,从醋壶里倒出苍蝇来,她也占不到上风,康老夫人也不会于她另眼相看,说到底,陈淮安这种无赖,总有他的可取之处。
春夜风微寒,骑上刷的干干净净,肚子鼓圆圆的马,陈淮安牵着缰绳,就走在她身边。
“你怎知他家的醋壶里有苍蝇。”锦棠忽而问道。
陈淮安道“就好比人本身是个五谷轮回之躯,再冰清玉洁的美人,也得吃喝拉撒。酒楼之中,最藏污纳垢的就是哪只醋壶,寻常小厮们只会往里面添醋,顶多抹一把面子,不会多动它,而食客,也只会提起来倒醋,没人会揭开看,但只要摇上几摇,谁家的醋坛子里面不卧着几只死苍蝇。”
锦棠吐了吐舌头,白齿咬着红唇摇头“我往后再也不吃酒楼的面了。”
走至州府大门外不远处时,陈淮安伸手,自掖下将锦棠抱了下来,道“赶明儿成了举人娘子,雇个会掂勺的婆子来专替你做饭,又何必去吃酒楼一碗面”
锦棠旋即挑眉“就你脸大,上辈子考个二百五,如今还敢托大,自称举人”
陈淮安苦涩一笑“就为了你为商时不叫人欺负,我也必定得考个举人回来不是。”
锦棠应付着笑了一笑,并未说话。
但止这一笑,已比上辈子动不动出言挖苦,他牵着马,她要不顺心,还要踩他的脑袋两脚泄气儿时强多了。
到了府衙的后门上,早有人等着陈淮安,陈淮安将锦棠安置到了门房里,说道“你且在此等得片刻,我进去办件事儿,约莫半个时辰就会出来。”
锦棠应了声好,遥遥看着陈淮安高大的背影在月光下进了州府大院,心中忽而一念,重生回来之后,瞧着他也不像是个没心没肺没良心的。
那上辈子,害她八个月的胎儿小产的事情,当只是黄爱莲一人所为,与陈淮安没关系吧。
他也曾,期待过那个孩子出生吧。
毕竟,那也是他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