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儒生, 读书人,对于手工业者,自然因为他们用的是双手, 而非大脑, 而存着几分轻视。
但是徜若一门技艺能出神入化,人们于他,又会产生一种膜拜和敬仰,这当然是一种, 对于工匠精神的尊敬。
“这酒,竟是你自己酿的”陆平果然大惊。
锦棠再笑,素手轻拈酒壶,又替陆平斟了一盏。
这一回,她动作极其悠雅, 故意将酒线拉长拉高,拉成细如发丝, 却粘而不断的一条,直到在座的人欣赏的眼晴都快直了,这才收壶。
“小女家有几十年的老酒为底, 选最好的小麦作曲, 糯红高梁为沙,这一壶酒, 要酿出它来, 非年的功夫不可,也非两银子的成本不可。”锦棠淡淡道“而小女的技艺, 也是自祖辈手里流传下来秘治手法。”
想要塑造一个酒的牌子,非得用陈年不可,想要塑造一门技艺,也非得用秘传,这,恰是想要卖一件商品,必备的两样。
就好比,一个美人,总要说其出处,家世,以及学过的文墨一般。
虽说皆是虚的,但这种点缀,于美人来说,就是厚重的底蕴,和她的气质所在。
陆平再饮一盅,总算露了丝笑容出来“小娘子非是一般的普通妇人,这酒,也绝非一般的黄汤馊水。陈淮安,本官记住了,待到放榜过罢,本官要见见他,瞧瞧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三头六臂,能娶得娘子这般一位,能酿好酒的大家。”
须知,以大家相称,这于女子,可就是最高的赞誉了。
张宝璐知道陆平的为人,他是个认死理儿的老学究,既他都一力称赞,真想把陈淮安弄个倒数第一,可就难了。
毕竟陆平会最先注意陈淮安的卷子。
张宝璐气的面色发白,但也不得不由衷称赞,陈淮安虽说是个三两不着的,但他娶着妇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便于床榻之侧,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妙人儿。
齐梅和陈杭一番苦心经营,却是坏心办了好事儿,陈淮安凭借着如此一个妙人儿,怕是真的要,青云直上,飞黄腾达了。
锦棠见好就收,提起另外两坛子酒转身出门,就在二楼的走廊上,忽而回头,便见婆婆齐梅,并她的妹妹齐蜜,并上一回在净土寺跟她吵过架的王金凤,一群妇人挤在一间包房的门上,个个儿皆是红唇微张,口水涎涎的,目光齐齐儿的,全是在望她。
齐梅还在孝中,自然罩着一件黑衫,她身着白裙,头戴白麻,两相审视过,对方的衣着皆无可挑剔。
自打罗根旺死后,锦棠还未见过齐梅呢。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要是上辈子的锦棠,估计早就冲上去,撕烂她的脸了。
但锦棠当然不会。
她要陈氏宗族在渭河县罩着自己,得让陈家的长辈们认可自己,就得占足了理儿,一次把齐梅置于死地,否则就绝不会出手。
“母亲居然也在此,媳妇没有先来给您请安,是媳妇的失礼。”她就在走廊上,先给齐梅行礼,再给齐蜜行礼,与王金凤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了。
齐梅在明面上,自然要和锦棠眼一个婆媳融洽,是以笑着说道“你是生意人,自有你的忙头,快去吧。”
大约这一众贵妇人都是在等锦棠走,走了好嚼她的舌头,是以就连王金凤都笑着说“陈二奶奶快去吧,去吧去吧。”
锦棠应了声好,欲走,忽而侧眸,隐约瞧得个人影,就站在这间包房里头。
灯影深深,他两肩塌着,只是一个穿着普通青衫的背影而已,但从背影都能看出悲伤来。
那是陈淮安,毕竟十年夫妻,便只是个影子,锦棠也能认得出他来。
不过转眼之间再看,人已经不见了。
锦棠只当自己是花了眼,等提着两坛子酒下了楼时,两腿顿时发虚发软,站在大门上喘了两口气,才好往捡马桩旁,去找陈淮安。
“好家伙,这匹马可算是给刷干净了。膘肥体壮的,二爷今夜拿这香喷喷的大马驮着嫂夫人回去,路上正好儿”是知府家的儿子,王金丹的声音。
陈淮安于江湖上的能耐,就在于,知府家的公子,此时提着水桶和鬃刷子,正在给他刷马呢。
“刷完了把你的兄弟们带来,给你二爷撑场面来。记得还要继续治,你目前治的量还远远不够。”
用鸽子粪,牛粪,以及尿液,树灰炮治火药,是陈淮安给王金丹给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