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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破眼(1 / 2)

李伯宏伤在了胳膊, 自己拿钳子把子弹碎片夹了出来, 这一幕沈南瑗看着都觉得疼, 后者居然不用麻药生生扛过去了。

沈南瑗不由看向昏过去的那个,"他没事,只是让我打晕了。"

李伯宏手脚麻利地给自己上了药, 很快就把衣服穿了回去,饶是如此, 沈南瑗也看到了不少新旧伤痕,和杜聿霖身上的差不多。

托杜聿霖的福, 沈南瑗见过‘世面’, 没被那些吓着,反而把他身上的木仓械拿在了手里把玩。"现在能说说了。你们究竟干了什么,惹了什么麻烦, 还有,为什么找上我?"

李伯宏显得有些沉默。

沈南瑗继续道,"银霜还在医院里,如果没猜错,她应该也是你们的人。现如今医院多了个被抓的凶杀案疑犯,可不太平。"

李伯宏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人是我杀的, 跟别人没有关系。"

沈南瑗盯着那张酷似的脸良久, 问:"因为李肃?"

"嗯。"

从李肃回国的消息走漏, 到他出现泷城被害。这就是这起事件的起因,李伯宏和他的人拢共杀了五个, 前三后二,另三个支持军阀收编议案的官员,跟他的复仇毫无瓜葛。

是有人趁乱搅浑水。

沈南瑗有看报的习惯,也看过某些记者的脑洞,看似大胆,实际也并非不可能。

因为就在那三名官员,和脑洞报道过后,真的有一大部分官员害怕因此被杀而改票,不支持军阀收编。

李伯宏道:"我杀的人,都是害死我弟弟的凶手。这些人是张将军的部下,当初会议表决,暴露我弟弟行踪,想把图纸占为己有。连上张将军,一共六个,我绝不会放过。"

沈南瑗觉得他是在说大话,前面五个虽然得了手,可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更别说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像张将军那样位高权重大佬级别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没有防范,要想得手肯定是难上加难,说不准还得搭进去一条性命。

今晚的信息量太大,沈南瑗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捋顺了。

任她想破头也想不到,当初李肃跟说的西福胡同,当时李伯宏等人就在那。要她真是个无依无靠的小乞丐,拿着那黑匣子去找李伯宏,很可能就成为这个‘杂技团’一员了。

阴差阳错,到了天京,却仍是碰到了一块。

"你们在西福胡同等着接应李肃,却没想到李肃落到了蔺三辉手里,那银霜呢?"

"银霜自己跑去找李肃,被追踪而至的‘狼狗’发现追杀,多谢沈小姐搭救。"李伯宏再次诚恳作揖。

"然后你就把她放在我这里,甚至不想让她再回去?"沈南瑗去过杂技团,甚至试探过,反倒是银霜这边有点反应,杂技团那可都是充当不认识的,现在想来,唯一可能就是李伯宏故意。

她这句话落,李伯宏很久没接。

就在沈南瑗以为他不打算作答时,他幽幽叹了口气,"为了那个东西,我弟弟付出了性命,而如今我为了弟弟报仇,又拖累了团里的兄弟。"他顿了顿,目光闪烁复杂,"想不起来是好事,而且,她跟着你一定会过得很好。"

"……"莫名其妙被信任托付的感觉让沈南瑗无语了一刻,但仔细想想他的话,倏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你不是银霜,你不能替她拿主意。"最后,沈南瑗道。

——

医院里因为疑犯的关系,戒备森严。

沈南瑗再进医院的时候还接受了盘查,甚至还有看她长得好看想借搜查揩油的。"小娘子身上这是抹了什么,恁个香咧。"

要是换了平常,早就被拧断手了,可今儿不行,躲过了那只咸猪手,沈南瑗从书包里取了三十块钱,"小哥几个辛苦了,这就当是宵夜钱,别为难我跟我家佣人了。"

钱,往往是最能解决麻烦的好东西。

门口盘查的二人组碰了碰银元眉开眼笑,"行了行了,进去吧。"

这一挥手就把沈南瑗还有她身后的高个子丫鬟给放了进去,连铁牛都不搜,光数银元去了。

等过了哨岗子,沈南瑗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李伯宏,脑海里却是冒出长得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纸这句,然而眼下蒙混却是极方便。

李伯宏穿着下人式的长袖上衣和百褶裙,还能感觉后头那些色眯眯的眼在盯着他屁股看。

"红红,你真是扮什么像什么呢。"

"……"

果然,是公报私仇。

银霜的病房静悄悄的。

沈南瑗叩响了门。

才敲一声,游飞就过来开了门。"小姐。"在看到沈南瑗身后的人时一愣,率先反应过来禀报最紧要的事,"银霜醒了。"

"进去说。"沈南瑗话音落,带人进屋。

游飞贼到了外面,把门一关,在外面守着。

银霜醒来多时了,没哭没闹,相反还平静得可怕。

她在等小姐回来。

这是游飞出去前告诉沈南瑗的。

银霜一看到李伯宏,眼眶里飞快泛起水雾。

她说:"先救人。"

沈南瑗再次打量,此时的银霜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愈发肯定心中猜想,银霜这一次怕是都想起来了。只是眼下正如她所说的,先救人要紧。

"医院总共四层,前后都有警员把守。主要警力在八号病房门口,也就是祁峰那。"

祁峰是驯兽师的名字。

显然在银霜清醒的这段时间里,她和游飞已经将医院的布局乃至警力摸了个底。

银霜:"祁峰已经脱离危险,明早会被移交巡捕房。"

也就是说,营救的时间只有今晚。

解决掉看守的,把人从208弄到银霜住着的202,二楼的高度对游飞来说负重也没问题。而202下面靠近杂物间。医院每晚十点运送医用垃圾和需洗换的床品,届时可躲藏离开。

兵力部署集中在病房外和医院前后门,余下的步骤唯有快。

沈南瑗心情有点复杂,人都是感情动物,相处了几个月,共同经历了一些生生死死,银霜已经划分在重要的人范畴里。

这样冷静自持做分析和计划的银霜,和当初在泷城医院里刚醒过来的银霜有所重叠,更贴合她本来的样子。

"抱歉小姐,这件事把你也牵扯进来。"银霜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站在沈南瑗面前后又要跪下,"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只是这次……万不该再连累你了!"

沈南瑗一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没让她跪,反而是用了她的话,"先救人,有什么等回去了说。"

游飞毁坏了医院的消防报警装置。

半夜刺耳的铃声回荡在医院,伴随着呛人的烟熏。

沈南瑗扶着银霜重新躺回了床上,听着过道上兵荒马乱的响动,沉着气开始削苹果,只是她没那技术,基本削一段断一截。

"谢谢小姐。"

"你本名叫什么?"

"映雪,苏映雪。"

"嗯。"沈南瑗也显得话少,"以后别叫小姐了,本来也没卖身契。"

银霜的眼眸倏然暗淡了下去。

沈南瑗好不容易削了个长条,正有点成就感一抬头就看到了银霜那副落寞样子,随即一愣,失笑道,"你比我大,我就叫你映雪姐。"

银霜的眼倏然亮了起来。"小……南瑗。"

"李伯宏拿给我一百根金条,你说他是怎么笃定我是那么个贪财的人?"沈南瑗说着自个就咧了点笑意,只是笑意很快随着外面高喊着有刺客消失了,发了狠似地补充了句,"挣了的钱,要有命花。"

银霜眼眶含泪,良久‘嗯’了一声。

医院里的警报声停了,当下,那烟也散了。

谁也不知道,犯人是怎么从病房里没的。在病房守门的说,看到五彩祥云了,还有说看到四大金刚的,都一副中了邪的样子。

可犯人丢了是事实,而且还是要命的事。

上头才下命令说要当下转交巡捕房,生死不论,这人就没了。他们这帮看管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人应该还在医院里头,给我一间一间的搜!"

随着走道上那声高呼,就有人大力打开了沈南瑗所在的病房大门。

"给我搜!"

沈南瑗站了起来,看着那帮人蛮横地东翻西找,"你们干什么啊!"

"干什么,搜查嫌犯,让开!"吴煦一把挥开了沈南瑗,后者踉跄后退了几步。

银霜虚弱地喊了声‘小姐’,主仆情深连做戏都配合默契。

吴煦是一通找过来的,满医院的恨不得掘地三尺。

沈南瑗被他逼着往后退了退,一脸被打扰的不悦,"长官可查到什么了?外面到底怎么了,又是喊抓人又是烟熏火燎的?"

"着火了,你们怎么不跑?"吴煦眯着眼问。

沈南瑗讶异,正正踩在了一块瓷砖上,就站定了。"是着火了?"她一愣愣的,显得茫然不知,"我听着声儿隔着远,还以为是后面那幢起的。"

吴煦显然是不相信,正欲逼近拷问,就被一把木仓抵住了脑袋,"爷的女人也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这人,吴煦放的不情不愿。

可一边是朗家,一边是泷城来的少帅。

给这位沈小姐保驾护航的人实在是太多,没一个是他能惹的起的。

——

凌晨三四点,朗公馆。

客房里祁峰满脸苍白地躺在那,是木仓伤,从医院出逃的过程中崩裂了伤口,再一次晕了血。李伯宏用沈南瑗这现成的医药材料给祁峰做了一次伤口处理,银霜在里面打下手。

客厅里,沈南瑗和杜聿霖干瞪眼。

杜聿霖嗤讽:"玩大逃杀呢?"

"……"这人反正一开口就能把好感度败光,沈南瑗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少阴阳怪气的。"

杜聿霖凑过去的脸被推开,伸手一捞,把女人困在了自己怀里,"自个瞎胡闹,还有脾气了?刚要不是我及时出现,我就得去巡捕房捞你。"

"不劳驾您,我又没犯事儿,他们抓不了我,再说我还有我舅舅。"

杜聿霖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舅舅一把老骨头了,经得起你这么折腾?"

沈南瑗被他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戳了笑点,"我舅舅顶多比你大了十几岁,他是老骨头,杜叔叔,你可还好?"

杜聿霖被打趣,磨了磨牙,抱着怀里不安分的女人恼羞成怒,才想要‘教训’,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音。

沈南瑗伺机逃出了他的钳制。

来人是王叔,晃着微圆的身子,进来了。

"小姐……"他欲言又止。

沈南瑗觉得有些愧疚,这几日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她是不会害怕,但是王管家应该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遇着这种事情,难免会紧张担心,尤其是这一大早就把人给吵醒了。

沈南瑗出言安慰道:"王叔,我这儿没事,要不,你再眯会儿?"

不等王管家开口。

沙发上的杜聿霖咧嘴笑了起来,"傻!你也不想想,你舅舅给你用的人,能是普通人嘛!"

王管家干笑了一声,没有否认杜聿霖的话,只朝着沈南瑗点了点头道:"小姐,天还没亮,但我瞅着院子对面的巷子里,总是有人在点烟。"

"知道了。"沈南瑗道,想了一瞬,又说:"谢谢王叔。"

"应该的。"王管家呵呵笑笑,转身出了客厅。

临走前还防贼似的,看着杜聿霖,和沈南瑗道:"小姐,有事叫我。"

"好的,王叔。"

王管家走后,杜聿霖和沈南瑗对视了一眼。

他们从医院回来,后面跟的就有尾巴。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吴煦那帮人。

杜聿霖摊开了手,朝她招了招,"瑗儿,有用到我的地方,爷二话不说。"

要放在平日里,沈南瑗一个白眼儿能翻到天上去。

可今儿这出,没他还真唱不下去。

沈南瑗说出了迫在眉睫的两件事情:"祁峰要送走,李伯宏和银霜不会善罢甘休。"

杜聿霖站起身来,一手勾住了沈南瑗的腰,低了头,用自个儿没刮胡子的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

"疼!"杜聿霖的胡子茬比他的脾气还要硬,沈南瑗伸手推了她一把。

杜聿霖这次松开了她,哈哈笑着上楼去了。

沈南瑗知道的,像这种事情,她的运筹帷幄,远不如那个变态杜聿霖。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为了银霜他们的安全,底下的事情,得由杜聿霖那个老手去运作。

更何况,李肃给她的那个匣子,现在也在杜聿霖的手里。

杜聿霖上楼了半个小时,再下来的时候,李伯宏和祁峰已经换上了军装。

"你要把他们带走?"沈南瑗有些明知故问了。

杜聿霖在她的面前打了个响指,自负地笑:"放心,我带走的人,安全我保证。"

沈南瑗不是不相信他,而且左右一思索,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沈南瑗让开了路,她扭头看了眼银霜,哦不,苏映雪。

她也正看着自己,扯了下嘴角:"小姐,我还跟着你。"

沈南瑗和苏映雪一起立在门前,听着杜聿霖的汽车发动了。

吴煦的那帮人,应该是分成了两波,一波仍然留守在朗公馆的门外,另一波跟在杜聿霖的屁股后面走了。

隔了三天,杜聿霖来接她出门转转,美其名曰约个会。

沈南瑗知道肯定是借着约会的借口,说事情来着。

可就算电话不能打,在家里总能说的。

沈南瑗有些不情不愿,可杜聿霖眨着眼睛笑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气了。好像在说——不跟我约会,我可什么都不会说的哦!

好吧!沈南瑗二话没说,就上楼换衣裳去了。

这几日的天气简直暖的不得了,路边的柳树全都抽了芽,柳絮满天飞。

沈南瑗穿了件粉色的衬衣撘了条黑色的背带裤,临出门的时间,还不忘戴了顶黑色带纱的大帽子。

沈南瑗带着苏映雪,跟王管家说了一声,便走向了杜聿霖的汽车。

汽车里除了开车的许副官之外,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是正主杜聿霖,另一个帽檐压的很低,微微抬了些头,虽然样子有些陌生,可他冲着沈南瑗后面的苏映雪微微一笑的样子,和李伯宏如出一辙。

沈南瑗的眼睛顿时扫射到了杜聿霖的脸上,意思再明白不过——李伯宏没走?

车子就那么大,坐的人太多,杜聿霖极其不适应。

他摆着手说:"你们都去坐后头的车,这车我自己开。"

沈南瑗才将坐好,这车上的人都被杜聿霖给轰下去了。

所有的人下车之后,杜聿霖即刻跳到了前头,发动汽车。

"去哪儿?"沈南瑗皱着眉头道。

"约会啊!"杜聿霖这么说的时候还吹了记口哨。

"李伯宏……"沈南瑗的问话还没出口,就被杜聿霖打断了:"哦,他乔装术不错。"

"他要留下继续报仇?"

"嗯。"

沈南瑗沉默了。

报仇这个事情,她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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