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脉之法毕竟才问世不到数十年,著名的《扁鹊见蔡桓公》,便是李斯的师兄,韩非子所写就。
而扁鹊见完蔡桓公,便逃秦,而后为秦宫医官,潜心钻研四诊法,如此方才有了诊脉之术。诊脉之术草创,此时尚且只是一个不甚可靠的辅助手段,四诊法中切排在最后,由此便知。
夏无且亦不敢断言自己的诊脉就一定没有谬误,而且在他看来,世上绝不可能有如此神奇的草木之药。
“吾且去熬一剂汤剂,以尽人力吧。”他看着如同死人一般的始皇帝,叹息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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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夏无且走出大帐,李斯和赵高松了一口气。
今日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二人只觉得自己心已经累到了极致。
扶苏进药,乃是二人为胡亥扫清秦二世之路的关键。
幸亏夏无且并无确定的把握。
而且,在二人看来,若是神仙天人所炼之丹药能够有此神效,还能够说得过去。然而区区一点药渣,而且还是草木药渣,应该不至于能有如此逆天之功效。
别说他们不信,包括将此药千里迢迢带回来的扶苏和蒙恬二人,恐怕亦不会信。
秦时之人极为朴实,乃至现实。不似后世,随便一个东西都能有什么神性,在大多数人看来,所谓仙人,也不过只是能够长生而已,天人虽然略有神通,但是那也只是神人血脉所导致的,并不会无所不能。
不过显然此时不是放松的时刻,李斯和赵高再次对视了一眼,沉声开口:“徐福何在?”
一名卫尉军军卒在账门口拱手回答:“报廷尉,寻仙使此时已至大营门口,正在等待传召!”
徐福之前不知道始皇帝已经到了琅琊大营,他在卫尉军军士的看守下,一同前往了琅琊行宫,而后才前来大营。
是故他几乎是与医官夏无且同时抵达。只不过,始皇帝既然已经昏厥,率先进入大营的,当然是医官夏无且。
“无需召了。”李斯面沉如水,直接摆摆手,“将他押至廷尉大牢,治他欺瞒始皇帝之罪!”
“等等!”
卫尉羯突然开口,他满脸疑惑,向李斯拱了拱手:“廷尉,何不召见徐福?”
“为何要召?”李斯身为丞相,对卫尉羯并不客气,他淡淡地反问。
卫尉羯亦不以为意,他嘴唇微动,似乎在组织语言,足足过了数息,方才开口:“徐福得天人授法,且于琅琊外海找到了神仙。”
“若是吾等命其立刻再次出海,”他急切地开口,“去求取不死之药,或许来得及!”
李斯神色丝毫不动,他看了始皇帝一眼。
夏无且乃是当世名医,他的判断,李斯毫不怀疑。
既然夏无且说始皇帝已然无法醒转,只是等死而已,李斯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
他淡淡地开口:“即便是徐福所言为真,神仙亦在琅琊海外至少百里开外。”
“入海百里,需有大舟。今徐福所率九艘巨舟无所返,而大秦水师又在扶桑,又去哪里再弄大舟?”
卫尉羯一窒。
他虽然木讷,然而他也知道,李斯所言,确实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秦时航海技术还在蒙昧时期,出远海纯粹是依靠船多人多,不怕死。
毕竟这年头连败血病之类的病症都不了解,而且风帆虽然已经发明,但是对洋流季风还知之甚少,更没有海图和水文资料,连一个固定的航线都没有,只知道一个大概的方位。
如果有大舟,尚且能够依靠大舟所携带的食水在海上找到徐福所说的位置。若是没有大舟,区区百里,根本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然始皇帝已至此,非仙药不可救。”
卫尉羯显然亦不愿意轻易放弃,他努力开口:“不若问之徐福,既然徐福能够自海上返回,或许,亦有再去之法。”
李斯抬起眼眸,淡淡地看了卫尉羯一眼:“卫尉可欲行始皇帝之权乎?”
卫尉羯陡然色变,李斯此言可谓是诛心,他乃是卫尉军的统领,卫尉军只是皇帝亲卫,皇家传承之事,与他无关。
怎么会说他准备行始皇帝的职权?
他愤怒地开口:“廷尉何出此言?”
“若不行始皇帝事,卫尉为何力主此事?”
李斯毫不客气地反问道:“先前吾等向始皇帝进言,若是神仙不来如何,若是徐福撒谎如何,若是大秦失信如何,卫尉不曾听见吗?”
“神仙天人之事,关系到大秦何人为二世!”
他冷冷地继续开口:“此事,唯有始皇帝可决!”
“然而,始皇帝不醒,且始皇帝先前欲传位于大子扶苏!”卫尉羯据理力争。
“吾之听见始皇帝欲传位少子胡亥。”李斯斩钉截铁地开口。
“吾亦只听见始皇帝传位少子胡亥,且令廷尉制诏。”一直沉默的赵高突然开口,他看了卫尉一眼。
先前始皇帝确实准备传位胡亥,只不过由于神仙之事,以及徐福突然返回,导致始皇帝改变了主意。
然而,这并不重要。
始皇帝改变主意时,已经吐血倒下,声音极小,唯有在近处的卫尉羯,李斯,赵高三人能够听见。
当然,还有几名内侍。
但是几名内侍,先前已经被赵高下令砍掉了,现在唯一有发言权的,只有卫尉羯三人!
而且,始皇帝虽然意欲传位扶苏,然而,他并不曾把话说完。
虽然他试图在卫尉羯的铠甲上写下扶苏的名字,但是也只写了一个偏旁而已。
这个偏旁固然可以说是扶苏之扶字左半边,同样亦可以说,是胡亥之胡左半。
两者用小篆来写,确实极为相似。
而卫尉羯此时则是愤怒欲狂,他杀气腾腾地看着李斯和赵高,大有直接拔剑把二人直接斩杀之势。
然而李斯和赵高毫不畏惧,二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卫尉羯,李斯率先发出一声怒吼。
“羯,尔可是想矫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