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完了马,孙建平这才和老曹俩并肩往家走。
“蔡姨跟我说他们供销社准备下乡收鸡蛋了,让我赶马车去给他们拉脚,一天给一块钱,我是这么想的,每天给队上交五毛,就算是买工分了。”
“啥时候说的?”老曹一听给现钱,两眼一亮,停下脚步问道。
“前些日子说的。”
“去吧,你这也算是外出给队上挣现钱了,自己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少说话多做事……”
老曹像对待即将远行的孩子一样殷殷叮咛,孙建平连连点头,把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
刚一进院子,就看到老猫同志趴在房顶,一双绿油油的大眼睛盯着爷俩,孙建平站在院子里,冲老猫招招手,没想到高傲的狸花猫只是略略动了下耳朵,冲他喵叫一声,纵身一跃,如流星般穿过房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下。
“半夜我不给你开门!”
孙建平喊了一嗓子,远处传来老猫带着些许小脾气的叫声!
你敢!
“这猫……”老曹笑了一声,“伱是不知道咱家这猫多讷,连大黄狗都能咬死,有次下黑这家伙的叼了一只黄皮子回来,可把我给吓屁了!”
老曹推门进屋,儿子儿媳妇孙子都已经睡着了,俩人脱了衣服躺在被窝里,老曹还想听会收音机,看看睡得正熟的小孙子,终究还是把伸向收音机的手给抽了回来。
孙建平累乏了,脑袋沾在枕头上,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老曹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脑子里全是关于春耕修水渠和种地的事情。
没法子,谁让他是一村之长呢!
第三天一大早,孙建平就套上乌龙马,赶着车,歘早来到杜尔基公社,此时郎主任等人还没来上班,他站在门口,跺跺脚,看看东方升起的太阳,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买块表了。
没有手表,连个时间都掐不准。
“孙建平同志,你好!”
太阳已经上了树梢,郎主任才骑着自行车姗姗来迟,刀条脸,瘦得跟个刺儿似的,一双三角眼里透出阴鸷的光芒,让人颇有些不寒而栗。
“是孙建平吧!”郎主任把自行车支在供销社门口,从屁股后面掏出一大把钥匙,扫了他一眼,问道。
“是我。”
“你进来。”
说话间郎主任已经打开房门,头也不抬的走进屋子里,孙建平眨眨眼,跟在他身后,三拐两拐进了他的办公室。
郎主任先取过一簸箕苞米芯,倒进冰冷的炉子里,然后从墙上扯下两张日历纸,揉成一个团,塞进炉子里点燃了。
一撮橘黄色的火苗舔舐着炉子里的可燃物,砰的一声灭了,郎主任挠挠头,孙建平一笑,“主任我来吧!”
“嗯!”
郎主任又扯过两张包槽子糕的油纸递过来,孙建平如法炮制,炉子里的苞米芯呼呼燃烧起来,冰冷的屋子慢慢变得温暖了。
“今天你下去和小周配合着,先把腰窝堡的鸡蛋收了,具体的事我都和小周交代明白了,你把车赶好就行,别磕了碰了……”郎主任递给他一张油印的出勤表,指着上边的空格让他把名字填上,语气冰冷的嘱咐一番。
“我知道了!”
孙建平知道郎主任这人面冷,也不好多说什么,写完名字后就拽了把椅子坐下,看到旁边木架子上有报纸,就扯过一张看起来。
郎主任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打开账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紫檀木镶铜边的算盘,这个老算盘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上边的紫檀木珠子都包浆了,被阳光一晃都反光。
郎主任一只手翻看账簿,另一只手噼里啪啦打折算盘,算完一页,就提笔在下边标记一下,孙建平偷眼观瞧他打算盘,一看那几乎打出残影的手速,就知道此人受过严苛的算学教育。
“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王金刚的下乡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