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稳,很有说服力,可我还是因为这样的冷静而心寒。
太冷静的人,说明他身上并不带私情。
犹如外界传闻,陆凝也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算计暴戾于一身的男人。
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陆凝也扯唇:“怕么?”
我下意识问:“怕什么?”
“我这样的人,”陆凝也指了指他的胸口:“或许以后六亲不认,大义灭亲,薄情寡义,会将身边每一个人带入地狱。”
一连三个词,他倒是承认的痛快。
我迎向他的视线:“既然殿下将自己形容的十恶不赦,就不该透露给我,不怕哪天翻船了,我弃殿下而逃么?”
“不会。”
他的果断和胜券在握又令我愣了愣:“什么?”
“不会翻,”他接着道:“本宫的船不会翻,你不要东张西望。”
我没有东张西望,刚才也不过是随口胡说。
怎么倒是让他说的像是我要从后宅爬墙出去另寻情夫似的。
那点郁结都被冲散了,我又想起方才面对孟冬宁失控时,陆凝也一下一下的安抚。
若是前面的种种可以理解为太子殿下人好,捡着我这个没什么作用的搭他的船,只是同情心泛滥。
那现在——他也说了,他是个恶人。
连亦芷这个亲妹妹,他都能冷静自持地筹算,将她列为计策中的一环。
那为什么三番两次舍身救我呢?
谢司遥有什么值得堂堂太子殿下,两次冒险不要命,跟我坠深潭,滚沙泥。
在萧牧野面前时刻护着不让靠近,在失控时展现他那为数不多的温柔。
总不可能是将我当成了需要布施的乞丐。
我头脑发张,脸庞发热,退开两步。
甚至不明白陆凝也究竟是将我当成谢司遥,还是别的什么人。
“殿下”我艰涩地开口,又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他抱臂胸前,脸色黑了一点:“有必要苦大仇深的样子?”
不是苦大仇深,是有很多问题如鲠在喉。
可是立场不对,时机也不对,就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
想了良久,我只能说:“有一天若是殿下身处险境,我也会像您一样,两肋插刀,救您两回。”
陆凝也被我气笑了,我只听见头顶一声冷笑:“你打算怎么两肋插刀?”
我还真的不是随口说说。
顿了顿,在身上摸索了一阵,很难为情地摸出一团东西。
白色肿胀,隐约还在往下掉水,被泡发了的板块馒头。
赵庭安给我的。
“我没吃,不知道我们还要在这困多久,想着,想着若是后面没有供给,给殿下,能撑一会是一会儿。”
我知道过于寒酸了。
寒酸到拿不出手,但我身上只有这个。
见陆凝也没有反应,我讪讪地将手收回:“幸好现在用不上了,但其实烤一烤还能吃。”
谁让身上没有一件防水的容器,我也不是故意要给陆凝也膈应他的。
他这人从小长在皇宫,饭桌上不是珍馐海味就是宫人细心料理的脍炙。
想必就是饿死,他也不会吃这个被泡发过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