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指引来到了神庙门口。

神庙之下的溶洞已经空置，庙内的泥塑山神像面前摆放着一束束鲜花，有些已经枯萎，有些还新鲜着。

显然，听风城的寨民还保留着祭拜山神的习惯。

通往神庙的小路两侧一年四季都盛开着鲜花。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红眼竟然也坐在神庙门口的台阶上，正在制作花环。

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轻轻一勾手，被他选中的花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削断，飞到他手中。

这还是姜尤第一次看见红眼露出类人的情绪。

她直接忽略红眼的异常，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今天是七月十六，月亮很圆，窿山地势又高，感觉距离月亮更近了，每当到了这时候，总会让我想起深渊里面的那一轮月。”

“深渊入口已经开启，你随时可以进去。”姜尤道。

“我本身就在里面。”

“你是说你的肉身？”

红眼点头，“逆子，你可以猜猜我想做什么？”

“神种说欺诈者有了人性，便开始有了牵挂，羁绊，贪嗔痴爱憎会都是人性，也就有了谎言，我猜你做这一切是和你有了人性有关。

一个怪物突然有了人性，是为什么呢？”

她偏过头，认真打量着红眼，一字一句道，“不会是因为庸俗的爱情吧？”

一轮圆月挂在窿山之巅，月光下姜尤那张森白的脸和殷红的唇像是染上了一层浅光，让她整个人从内里显出几分诡谲来。

像是聊斋里的山鬼。

“是啊，一个怪物怎么会突然有了人性呢？”

红眼轻笑着，将一朵小雏菊编入花环。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陈美玉不愿意进行完整的成仙仪式，成为当初的怪物，真正完成复活吗？”

“因为她有怪物的记忆，可在原基本的记忆之上，她也有了怪物所没有的记忆和感情，这是她和怪物根本的区别。

一颗种子长成的大树，又结出了果子，果子就不是原来的种子了。

从怪物开始分裂的那时候开始，它就不可能再复活。”

“还有一个原因，你没有说。”

红眼又一颗红色花穗飞入他手中，被编入花环，土豆的手和他的身材一样，短粗而笨拙，可是红眼手中的花环却十分精致。

“什么？”姜尤问。

“人性，陈美玉对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和情感的贪婪，就是人性。

她已经生出人性，所以就算回到源生之地，也无法变回怪物，只能沦为欺诈者。

姜尤，你不知道对于怪物而言，人性是多可怕的东西。

你也根本不懂，你口中庸俗的爱情，对于某些人而言，有多珍贵。

在怪物中，人性就像是人类世界的瘟疫一样，只要一个沾染人性的怪物留在族群之中，就会感染其他的怪物，不断扩散，无法遏制。

谎言将生根发芽，传染给每一个怪物。

他们恐惧人性，惧怕爱，只要发现一个怪物沾染了这样的“瘟疫”就会惶恐的将其驱逐。

而我，就是第一个沾染这“瘟疫”的怪物，所以他们将我逐出源生之地，隔离。

有句话你说的没错，第一个怪物拥突然拥有了人性，学会撒谎，是因为你口中庸俗的‘爱’。

从我说出第一句谎言开始，我就惊恐的意识到，我有了说谎能力，我和其它怪物，不同了……”

姜尤好奇，“那你的第一句谎言是什么？”

红眼避而不答，转而举起手中的花环，“你看看，这里需要加点什么？”

姜尤皱眉，目光在山神庙门口的野地里一扫，指向那一簇满天星，“差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