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夜突然停止了自我折磨,瞪圆了眼,悚着一副骇人的皮包骨面容,扯着皱巴巴的脖颈皮肤,努力抬眸望天。
这一刻,他脑海中闪现的,不再是饶妖妖的形象,而是徐小受贱兮兮的笑脸,以及完全不匹配他这张笑脸的深沉言语:
“我说,活下去!
“用你的双眼,看到你想看到的答案。
“相信我,这会比别人给你的‘真相’,更加精彩!”
徐小受……
所以只有你没骗我,对吗?
守夜像是抬眸看到了深海之巅有一束光,那是救赎之光,同样,也是他自救的最后手段!
过往的世界在这一刻忽然崩碎,黑暗像是走到了尽头,终于迎来了黎明的第一缕曙光。
“滋滋——”
守夜的身旁忽尔有红色的电芒激荡,在禁法结界的束缚下,很快又被堙灭。
可不屈的红电像是代表着他最后萌生的坚强意志,禁法结界堙灭一次,电芒重现一次。
屡战屡败!
屡败屡战!
“我想活着……”
守夜攥紧了拳头,拼命冲击着无波无澜的气海。
可气海如同死海,每一次都冲击,都以失败告终。
“我想活着……”
滋滋的电芒声在五感六识之中完全听之不见。
生命走到尽头的守夜,连灵魂和肉体都是分开的,可他依旧在尝试突破。
“我想活着!”
守夜突然目眦欲裂,拼命撬动着在禁法结界之中根本撬动不了分毫的气海,最后嘶哑着声音咆哮出口:
“徐小受,我还想活着!
“我还想见你一面!我还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得到你的答案!
“老夫,还想活着啊!!!”
轰隆一声巨响。
深海之下,突有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乍起,惊得澜漪骤生,惊得浪潮翻滚,像是有神明意志,猛地注入了这一片汪洋寒流,继而掀起万丈波涛。
……
“轰隆隆!”
云仑山脉,九龙脉之争还在照常进行。
俄而九天之上雷鸣声起,红点激荡,过后风云色变,乌烟汇笼,像是即将有暴雨倾覆,横扫人间。
“什么情况?”
云仑山脉的试炼者都被这天地异象惊到了。
他们早已熟悉了这一次王城试炼有很多变故,诸如圣力宝物洪流,圣人意志大战,还有人驭浪吞天,和苍生大帝硬拼一箭。
可熟悉归熟悉,当天地异象再次降临时,该有的恐慌,还是会有。
“又来了!”
“这次又是什么!”
“这么一片乌云,如此突兀的汇聚在云仑山脉上空,几乎囊括了整一个试炼地界……”
“该不会,接下来要降下雷罚,将这里所有人,通通轰死吧!”
“他娘的,老子就不应该来这狗屁的东天王城试炼,乖乖待在京都不好吗,这东域简直就是遍地灾难……”
轰!
又一声雷鸣巨响,伴随红电激荡,仿佛近在咫尺。
这波变化把所有人打得猛一哆嗦,齐齐缩头,不敢再大放厥词,生怕被老天爷特殊关照,一雷劈死。
“终于来了……”
孤音崖上,头戴半张黄金兽面,抱胸而立的水鬼,嘴角依旧噙着笑,眼眸戏谑地望着九天之上的风雷异象。
“斩道好啊……
“太虚多无趣?除了固有手段,死就是死,生就是生,再不会有什么变化,期待他们在深海之中突破半圣,更是无稽之谈。
“只有斩道,濒死之时,才会选择不堪受缚,才能催动这天劫之力,为‘虚空门’注入更多力量。
“啧啧,可惜,等了这么久,才终于等到这么一个开眼的家伙,胆敢在深海之中,禁法结界之内尝试突破……”
水鬼摇着头,收回目光,瞰向孤音崖间茫茫云海,手捏着下巴,呢喃声中多了几分嘲弄:
“是该笑你胆大妄为,还是该赞你勇气可嘉呢?”
……
“九死雷劫?”
云仑山脉,第一龙脉,有呢喃声响起。
姜闲躬身候在后方,此刻山巅之上除他之外,仅有另外一人,那便是立在他身前的这位凭山而立的布衣老者。
老者白发苍苍,眉鬓霜寒,周身有云雾缭绕,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贴合大道的玄奇韵味,似与天同一,不分彼此。
他的面容外人窥探不了分毫,哪怕近在咫尺,也无法瞧清真容。
真要一眼望去,除了能得到个和蔼慈祥、平易近人的抽象结论,再不会记得其间哪怕一个细节。
当然,这些应该都是死后的记忆了。
“九死雷劫?”
后方的姜闲尝试着想要立起身子,可无法做到,他只能佝偻着身躯,抬眸望一眼天,很快收回目光,附和问道:
“姜爷爷,您的意思是,有人在云仑山脉渡劫?走斩道成太虚必经的那一步,九死雷劫?”
半圣姜布衣微微颔首,不曾作声回应。
他注视雷劫许久,后抬起袖袍,指尖一点天边乌云汇聚的方向,声如云雾,缥缈无间:
“看好了,九死雷劫的第一劫,是‘赤则神雷’。
“斩道要想迈向太虚,这是第一重难关,渡过之后,雷劫即便不引,也会自行择期而来。
“所以炼灵师若无万全准备,轻易不会尝试这第一关‘赤则神雷’,可世事无万全,没有一个炼灵师敢说在九死雷劫下,有万全准备。
“你,亦是如此。”
姜闲似懂非懂点头:“多谢姜爷爷指点,但如若有所准备,赤则神雷渡完,最起码有一段时间可以缓冲吧?”
“不错。”半圣姜布衣点头,“短则半月,长则半年,一般炼灵师都会在隔后三月感应雷劫,开始主动渡第二劫。”
他开始教授自己以往的渡劫经验。
可话音刚落,天边红电激荡之中,多了一抹橘色的光。
“这是?”
姜闲惊骇,橘色?
这不是第二重雷劫的颜色了么?
他张大了口,想要问点什么,可话还没能出口,继橘色之后,金色、绿色、青色、蓝色、紫色、黑色、白色……
一口气,全出来了!
姜闲被恐怖的雷劫之力震得腿软,一下扑倒在地,骇声道:“姜爷爷,您不是说短则半月,长则半年么,怎么有人会选择九死雷劫,一下全渡?”
半圣姜布衣不曾动作,只怔怔望着九天之上九色齐聚的九死雷劫,陷入无言状态之中。
而后,他眺向孤音崖之地,脸上多了恍然。
“原来,如此……”
轻声叹完,姜布衣转过头,便瞧见了一脸惊疑的姜闲。
张了张嘴,可顿了顿后,又重归闭合,最终,姜布衣伸出手一挥,抹除了方才姜闲的一切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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