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殿内的气氛颇为沉凝。
新晋士子萧何竟在这大秦的权力中心与大秦的王正面对峙!
没有半点妥协。
刚直的臣和强势的王,都毫不退让的展现着自己的思想!
全程旁观的嬴成蟜见状不由得……美滋滋的啃了口蜂蜜苌楚糕,全程看戏。
至于担忧?
别闹。
就在原本历史上的秦王政十六年,已经基本整顿朝堂的嬴政凭借他强硬的手腕完成了华夏的第一次人口普查!
这不止为大秦点亮了‘初令男子书年’、为华夏点亮了‘被调查者自填法’等里程碑成就,更为未来两千余年间的人口普查模式奠定了基础、积累了经验、树立了制度!
但这不是终结。
自此以后,嬴政每年都会再执行一次人口普查,普查的内容也从男子逐步扩展至全民,普查的信息也在逐渐扩张。
而今,已是秦王政十四年,嬴政即便还没打算立刻开始人口普查,也必然已经有了倾向。
作为华夏人口普查第一人,嬴政怎么可能会真的抗拒人口普查!
至于萧何?
如果此人真的是那位足以名留青史的萧何,那就更有意思了。
要知道,那位萧何可是被誉为明哲保身教科书,能在苟之一道与王翦掰掰腕子的老苟!
结果现在却像是触龙附体一样与嬴政当面对峙、直言上谏?
离谱!
离了个大谱!
嬴政与萧何演戏演的投入,嬴成蟜没有丝毫打扰的兴趣,只是觉得手里的柿饼颇为甘甜。
果不其然。
二十余息后,原本面色冷冽、眸光沉凝的嬴政突然畅快大笑:“哈哈哈~”
“知我者,爱卿也!”
“若非知爱卿出自沛县,且并无亲眷在朝,寡人或会疑于爱卿也!”
萧何悚然一惊,目光下意识的转向嬴成蟜,同时轰然拱手:“臣,以性命起誓!”
“臣此思此言皆是出自本心,绝无任何旁人指点。”
“若臣欺君,则皇天厚土不容臣!”
在屈壁、芈粒等人刚因舞弊透题而被处斩的现在,舞弊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话题。
萧何终于明白为什么嬴成蟜会坐在这里了。
嬴成蟜分明就是嬴政的操刀人吧!
最后的试探过后,嬴政长身而起、拾级而下,双手扶起萧何:“爱卿何故如此?”
“寡人绝无猜忌爱卿之意,爱卿快快请起!”
好言安抚着让萧何重新落座,嬴政没有回归高台,而是随手拽来一个软榻,亲切的坐在萧何面前,温声道:“不瞒爱卿。”
“寡人早就以为我大秦的簿籍过于简陋,有心改之。”
萧何一脸讶异的发问:“臣本以为大王会对簿籍一事颇为自得,毕竟大秦的簿籍已冠盖天下。”
“未曾想,大王竟已有心改之!”
这一次,萧何是真的惊讶了。
萧何之所以敢于坚持己见,是因为萧何知道他的谋划是利于嬴政加强对地方统治这一核心诉求的。
萧何也知道,嬴政不会因为地方由此出现的些许动荡便放弃加强对地方的掌控。
但萧何真没想到,嬴政竟然早就了与他相同的想法!
这叫什么?
英雄所见略同啊!
嬴政笑道:“疆域愈大,寡人便愈觉国之十三数不足也。”
“寡人正与诸位博士商议,欲于每岁八月令所有黔首聚于县内,由官吏核验簿籍,以明男子年岁。”
“簿籍之后,若籍上无龄之男子,罪之!”
萧何振奋的说:“若能令所有男子簿籍年岁,则大秦再难出现稚童征战、老朽不婚的滑稽之景!”
“只是,臣以为,这还是有所不足。”
嬴政认同颔首:“确实不足。”
“但寡人王弟曾言,做事当循序渐进。”
“日后,大秦还会登记各户户主夫妇并其子女婚配与否,户内男丁的年龄、身量、爵位,户属田亩数量、田亩规格,房舍大小、房舍规格,户内仆妾的姓、氏、名和豕犬等牲畜的数量。”
“以助大秦大明民力!”
萧何抚掌而赞:“彩!大彩!”
“此等事涉天下万民的大事,理应循序渐进,切不可贪功冒进!”
“大王英明!”
“只是臣方才似是不曾听闻大王谈及簿下万民之财?”
这一次,嬴政打起了精神:“万民藏财之道多,官吏查财之道寡。”
“且详查万民之财比之确定万民之力更易导致万民不满,甚至会造成官吏与万民之间的冲突。”
“寡人无意对富庶之民加税,何必簿民之财?”
萧何却摇了摇头:“臣却以为,即便不据此而税,此亦乃必簿之项。”
“商君欲弱民,文信侯欲强民。”
“然无论弱民还是强民,皆当先明民之贫富。”
“臣以为,大秦无须确定民众究竟有钱几何,可依下户、中户、上户之制来划分民之贫富,如此便可助朝明民之贫富,亦可助朝明民生之强弱。”
“唯明民之强弱贫富,朝廷方才能依民力而治策,又不会因朝廷之策而令万民的生活难以维系。”
嬴政摇头道:“有爵者自有田,有田者自富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