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颜聚哪会想不到铃声从何而来!
颜聚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右手颤抖的如在筛糠,声音更是黏连而尖锐:“此非鬼神作祟!”
“更不是巧合。”
“秦军在修筑土墙之际便在墙外钉了麻绳,又以浮土遮掩,令我军无法于白日在城头看到此线。”
“可一旦破墙碰线,远处与此线相连的铃铛便会做响!”
“此乃是秦长安君自筑墙之初就布下的机关!”
没有鬼神在暗中帮助嬴成蟜,这让颜聚松了口气。
可确认了那铃声是嬴成蟜布置的机关,却又让颜聚悬在喉管的心非但无法放回原位,甚至又向上提了几分!
既然嬴成蟜特意布置了这道机关,他会忽视那铃声吗?
他必然会在每一个铃铛周边都布置兵力和传令兵,一旦铃响便立刻向友军传递消息。
距离第一声铃声响起,已经过去了多久?
一刻钟!
颜聚自以为他隐藏的很好。
可早在一刻钟前,他的行踪便已暴露的一干二净!
颜聚再不遮掩,断声喝令:“传令兵立刻回返,上禀将军,我军已被秦军察觉,请将军全速前进,全力突围!”
“将士们,拿起铁锸,无须顾虑铃声。”
“挖!!!”
迎着大惊失色的将士们,颜聚翻身下墙,没有与将士抢夺铁锸,直接拔剑出鞘向着土墙奋力刺出。
他本是想也为挖土贡献一份力量,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一剑,没刃!
颜聚本以为今天受到的惊吓已经到头了。
可看着完全没入土墙的剑刃,颜聚眼中骇然之色却还是更浓郁了几分。
这土墙,果真夯过?
但凡认真夯过,这土墙都不至于如此松软!
可若是不曾认真夯过,以秦军的兵力完全可以在十天内筑起更高的土墙,为何秦军却只筑了一道及腰矮墙?
一个又一个疑惑浮现于脑海之中,可颜聚没有时间去思考,他只能回头怒喝:“还愣着做甚?”
“快挖!”
一千先锋军赶忙压下心中惊诧,慌慌张张的持锸涌向土墙!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前方百丈远的夜幕之下,一支秦军已然列阵完毕!
沉重的投石车还在赶来的路上。
可十架人力投石机却已对准了他们。
目光穿透夜色眺望着赵军方向,蒙武沉声喝令:
“一排盾兵听令,举火!”
“弩兵列阵三番,准备激发!”
“飞石兵听令!”
“目标正前方二百丈,放!”
千名齐军以百人为一组,每人手中都攥着一根绳索。
听得百将命令,所有飞石兵同声而呼:
“嘿!哈!喝!”
伴着整齐划一的号子,百名齐军拽起绳子,用尽全力拔腿狂奔,一同拉动力臂迅速下坠。
挂在力臂另一端的网兜顺势上抬,待网兜滑过最高点,盛装在网兜内的坛子顺着抛物线向土墙飞去!
听到呼喝声的第一时间,颜聚便豁然抬头。
然而当他看到一枚枚映照着月光的陶坛,颜聚心中却没有惊骇,反倒是涌起了一抹心安:“总算来了。”
敌军终于出现了!
剧情的发展总算正常了起来!
颜聚断声喝令:“前、中二部矮身,持锸准备!”
“后部举盾过头!”
六百名赵军当即半蹲下身,借秦军筑起的土墙去遮蔽秦军抛来的坛子。
四百名赵军则是举盾过头,进一步补充遮挡范围。
“嘭!”
“哗啦啦啦~”
陶坛坠地而碎,盛在坛内的石油迸溅流淌。
颜聚毫不犹豫的喝令:“前部越墙前冲!”
“中、后二部东进五十丈!”
葛岸怒声嘶吼:“袍泽们,冲杀!”
蒙武也在第一时间喝令:“弩兵听令!”
“一排,目标正前方,标高三,引火!放!”
“嘣嘣嘣!!!”
弩弦接连炸响,催动一枚枚燃烧着的火矢抛飞上天,令得天空竟似是繁星点点。
但这美轮美奂的画面仅只存在了数息时间,点点星光便已滑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坠向赵军……而后引燃石油!
大火,骤然升腾!
可大部分赵军早在火势升腾之前便已转移了阵地,仅有数十名跑的慢或身上沾染了石油的赵军被火神所捉,痛苦哀嚎。
更有三百名赵军已经翻越土墙,向着秦军发起冲锋!
“将军已为我等安排好身后事,为了大赵,冲杀!”
“昔日杀父之仇,今日必当报偿,秦狗,受死!”
“杀啊!”
听着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蒙武平静的下令:“盾兵上前,枪兵列阵!”
“投石机并火矢继续击发追打。”
“擂决战鼓!”
蒙武身后,四名身材健硕的壮士一把扔掉上衣,肌肉贲张的双臂催动鼓槌劈向鼓面。
“咚!咚咚!咚!”
决战的鼓声骤然响起,秦军的怒吼自各处响起,传遍整个战场:
“风!”
“风!”
“大风!”
听着这漫山遍野的怒吼,看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火光,傅抵苦涩慨叹:“行策败露。”
“我军惨矣!”
赵军兵力仅是秦军的十分之一。
据守城池尚且艰难,更遑论是于野外进行遭遇战了!
可事已至此、后退无路,傅抵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