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恭面色纠结,他承认房俊的话有一定道理,但这却违背了他宗室子弟的身份。很多时候宗室的利益与皇帝是一致的,皇帝只不过是宗室利益的代表而已,如
果否定皇帝、限制皇帝,岂不是也限制了宗室的权力?
权力,意味着利益。
“或许你是对的,如此做法于国于民有利,但是对于陛下却难免残酷,不可接受。” 房俊不以为然:“世间从无两全其美之事,譬如这窗外雨水如膏,农夫喜其润泽,行人恶其泥泞,秋月如镜,佳人喜其玩赏,盗贼恨其光辉。天地之大,人皆
有叹,谁又能例外呢?”
李孝恭不欲再说,摇摇头,放下茶杯,问道:“陛下掌掴皇后,宫里此刻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子,我欲入宫,二郎是否随行?”
房俊反问道:“我这个时候入宫合适?”
“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必须将宫里宫外一些闲言碎语压下去,否则必然有人趁机生事,后果不堪设想。”
一旦有人闹事,皇帝权威将会进一步降低,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房俊叹气:“那位也不知吃错了什么,怎么做出这等事来?以往只注重其宽厚、仁慈,孰料却是心胸狭隘至此,着实让人失望。”
李孝恭沉声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总不能让那些魑魅魍魉之辈得逞。” 陛下固然有千万不对、万般缺点,但他是太宗皇帝嫡长子,唯有他坐在皇位之上才能确保天下安靖,若是任由皇帝权威一再贬低,恐怕祸起萧墙、天下动荡
。
一个不能服众的皇帝,难免让人心生觊觎……
……
两人抵达承天门下,让门前禁卫入宫通禀请求觐见,禁卫入内,不久回转,有内侍一同前来,引领两人入宫。
太极宫内灯火通明,发生了陛下掌掴皇后之事,宫内所有人都屏息凝气、如履薄冰,唯恐犯下丁点错误便被陛下迁怒……
沿途所见宫人皆低头垂首、战战兢兢,猫着腰行步匆匆,整座皇宫都笼罩在一片压抑严肃的气氛之中。
一直以来陛下与皇后两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骤然发生这种事,的确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御书房内,李承乾穿着一身常服,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施礼的李孝恭、房俊。
尤其是后者。 他今日之所以盛怒之下丧失理智失手掌掴皇后,与其说是皇后的劝谏之语令他难堪,实则是长久以来的嫉妒所导致。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试问哪一个男人能
够接受妻子心目之中顶天立地的男人不是自己?
嫉妒之火一度令他发狂。
固然不觉自己有错,但是冷静下来之后,却也后悔情绪宣泄得过激了一些,尤其是不该在人前动手打人。
那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后果着实严重。 尤其是想到明日早朝必然有御史言官将无以计数的弹劾奏章送递御书房,严厉谴责他掌掴皇后的“恶劣行径”,引经据典对他予以规劝、教训,便忍不住一阵…。。
头大。
“两位爱卿平身吧,入座,奉茶。”
“多谢陛下。”
待到两人喝了口茶,李承乾明知故问:“夜已深了,二位联袂入宫,不知有何要事?” 虽然现如今的宫禁远不能与高祖、太宗之时相比,但宫阙严谨、深宫大内,身为臣子除非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夜晚入宫,毕竟一旦发生什么事情,想洗都洗
不干净…… 李孝恭觉得这位陛下果真有些狭隘、暴戾,遂毫无婉转道:“听闻皇后晕厥,不知是否严重?皇后贤良淑德、端庄懿睿,朝野称颂、上下咸闻,若是凤体有恙
,臣民忧之甚矣。”
真以为你身为皇帝、天下至尊,对皇后就能想打就打?
简直胡闹。
李承乾顿了一顿,面色难看,不过却未发作,只淡淡道:“御医已经诊治过了,并无大碍,劳烦二位操心了。” 李孝恭看似松了口气:“如此就好。不过陛下还应警省自身,遇事冷静思考、沉着应对,更要多想一想后果,现如今整个长安都因为此事有些躁动,陛下要多
多提防,莫疏忽懈怠。”
李承乾愣了一下,他知道太极宫四处漏风、毫无秘密可言,可刚刚在后宫发生的事情半个时辰便传遍长安城,还是让他既感羞耻更感忿怒。
李君羡的“百骑司”到底干什么吃的?
三番两次的“肃清宫室”,结果还是被各方势力所渗透,他这个皇帝就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