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以房俊之身份、地位,亲手执壶斟酒,又言明自罚,让他坐陪,除非当场掀桌子,否则如何拒绝?
心中百般不愿,却也只能举起酒杯,与房俊连干三杯。
吃了两口菜,九杯酒已经下肚,胃中翻腾、酒气上涌,脸上已经开始发热……
李泰嘴里嚼着一根水芹,教训房俊道:“你这人就是太过盛气凌人,这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成何体统?裴府尹乃是河南尹,天下第一等封疆大吏,你要给予尊重,而不是这般言辞锋锐的挑衅,太过失礼了。”
裴怀节忙道:“殿下言重了,微臣……”
话音未落,房俊已经连连点头:“殿下所言甚是,是我唐突鲁莽了,我赔罪。来来来,我敬裴府尹三杯……裴府尹你什么表情?怎地,我都敬酒赔罪了,你不给面子啊?”
裴怀节:“……”
眼见房俊一副“你不给我面子我就发飙”的架势,裴怀节叫苦不迭,今日一时不慎坠入狼窝,站着进来怕是要横着出去了。
不过他也是心志坚毅之辈,事已至此、后悔无益,左右不过是酒水而已,又非是毒药,岂能输了气势?
论喝酒,他还没怕过谁!
车轮战有何惧哉!
当下豪爽大笑:“越国公乃当世英雄,能够当得您一句‘赔罪’,在下受之有愧却又荣幸之至,当浮一大白!当然,殿下此言有谬,越国公既然来者不善、锋芒毕露,言辞之中也就无需隐藏作态,微臣既然忝为河南尹,自当维系一方之稳定、护佑一方之利益,说到底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而已!”
他居然不躲不避、毫无转圜,直接豪言开战!
别话里话外机锋无数了,都是体面人,何须那般虚伪做作?
你要战,那便战!
你们身负王命而来,我却是封疆大吏,你我利益相悖、理念冲突,那么鹿死谁手、放手一搏便是。
这就是隋唐官员之风采,纵然是牧民一方的文官,亦可上马提剑杀敌,浑身豪气冲霄,绝无半分羸弱之态。
强势摊牌。
当下连碰三杯,杯杯饮尽,仪态豪雄。
房俊咽下酒水,难掩激赏之色:“裴府尹虽然甘愿为门阀之走狗,为了门阀之利益而自甘堕落,但这一身磊落之气却让我极为钦佩!说起来,自从当年与马宾王结交,已经多少年不曾见过这等心胸豪阔之辈,今日有幸,当不醉不归!”
再度斟酒举杯。
裴怀节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也不推辞,酒到杯干。
他坐镇洛阳多年,早已与本地门阀融为一体、无分彼此,故而当自身利益遭受损失之时,已经无法做到抽身离去,只能直面危险。今日与魏王、房俊大醉一场,明日醒酒,双方是敌非友,轰轰烈烈的斗一场。
……
烟花燃尽,夜空冷寂,无数绚烂闪耀转瞬即空。
看着趴伏在桌案上呼呼大睡、口中呢喃醉话不断的裴怀节,李泰无奈道:“何至于将人灌成这般模样?到底是封疆大吏啊,有失体统。”
房俊表示鄙视:“殿下虽然未曾亲自上阵灌酒,但在一旁屡屡劝酒,也并非那么清白。”
阿史那忠瞪大眼睛,还可以这样同一国之亲王说话吗?
长见识了……
李泰不以为意,瞪了房俊一眼,甩锅道:“你灌的酒,你善后。”
房俊摸着唇上短髭,思忖片刻,问道:“殿下此行,是否携带了侍妾?”
李泰下意识摇头:“临行之时想着封锁消息,兵贵神速快速抵达洛阳,岂能携带那等累赘?”
而后醒悟,瞪大眼睛:“你想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