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轻叹道:“太子妃说得没错,若是那些贼人始终寻不到机会,说不得就对你下手了,看开一些,毋须伤心。”
嘴上说着宽慰之言,心里却很是焦躁。
如此一来,韦正矩之死与皇家愈发脱不开干系,京兆韦氏绝对不肯善罢甘休。明面上他们自然不敢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举,可是私底下一旦有人前去联络,便极易倒向那些人一方。
尤为重要的是,“百骑司”背负一个“草菅人命”的罪责,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自己这个监国太子道担负一半的骂名,一个“昏聩无道”的评价想必是跑不了了。
又有多少人暗地里心生怨气,对自己感觉到失望?
雉奴……
李承乾烦躁的摇摇头,只能衷心希望这件事非是雉奴一手策划,否则他会感觉到非常失望。
还是那个道理,争夺储君之位可以,却要放在一个规则之内,似这般无视动荡不安的朝局毫无底线的搅动局势,虽然的确给于李承乾极大的压力,也破坏了他在朝臣心目当中的“仁主”形象,但是后患却实在无穷。
一旦局势失控,长安动乱,帝国根基动摇不说,若是辽东战局稍有变故,天下烽烟处处神舟板荡,重蹈当年前隋之覆辙亦未可知……
深夜,韦家。
书房门外的屋檐下悬挂着一排灯笼,明亮的光芒将院子里的石桌、石凳、假山、修竹照得纤毫毕现。
十余名家仆站在屋檐之下,扫视着左右,不许任何人靠近书房。
书房之内。
韦家当代两位“巨头”韦挺、韦圆成相对跪坐,两双眼睛看着面前案几之上那封信,烛影飘摇,相对无言。
一壶热茶袅袅散发着白气,两人却谁也未喝一口。
良久,已经须发皆白的韦圆成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此事,你怎么看?”
韦挺原本俊秀的容颜已然衰老颓废,头发也已花白,整个人看上去较之去年似乎老了十岁,只是腰杆依旧笔挺,神情愈发坚毅,双目之中精光迸射,气势愈发显得锋锐无匹。
闻言,他依旧纹丝不动,只是眼皮耷拉下来,断然道:“韦正矩之死,皇家断然脱不开干系。纵然与太子无关,房俊怕是也洗不清嫌疑……尤其是‘百骑司’,既为皇家鹰犬,所作所为必承皇家之意志,韦正矩解送至‘百骑司’便暴卒而亡,岂能那般凑巧?尤为重要的是,韦正矩纵然行止有些轻挑,却绝非蠢货,焉能不知擅入禁苑、欲行不轨之罪?最轻也得断送了仕途前程,他岂能去做那等愚蠢之事?其中必有缘故。”
韦圆成拧眉沉思,说道:“即便如此,可是全无实证,又能如何?纵然三法司介入此案,吾家若想要一个真相,怕亦是难如登天。”
事实却是就算三法司侦破此案,给了韦家一个答案,可是韦家便会相信那是事情的真相么?
前番因为长孙氏一番言辞,使得韦家陷入前所未有之危机,整个家族都差一点被卷进巨大的风波漩涡之中,出手的便是“百骑司”。
而因为韦正矩有意求娶晋阳公主,与房俊起了龌蹉,连连受到打压。无论房俊与晋阳公主是否有私情,但房俊不愿让韦正矩尚晋阳公主却是不争之事实,进而设下圈套陷害韦正矩,实在是合情合理。
至于这会否耸人听闻……去可可丘行恭与长孙无忌,对于丘神绩、长孙澹之死到底是何感受?
所谓“先入为主”,便是如此。
沉吟少顷,韦圆成长叹一声,苦恼道:“太子……晋王……一个视房俊如肱骨,一个全力支持晋王,咱们韦家往后的道路难走了。”
长孙氏受到长孙家之蒙骗,不仅自己丢了性命,更险些害得整个韦家遭受牵连,韦家与长孙家仇隙已深,势不两立。如今韦正矩的死又极有可能与房俊有关,而且对韦家抱有极大敌意,以太子对于房俊的倚重,就算韦家支持太子上位,将来又岂能顺顺当当成为潜邸之臣,以从龙之功振兴门楣?
当前的储君,以及最有可能上位的未来储君,都非是韦家可以忠心投靠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