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穰城。
“报!”
大莫离支府衙堂之内,信使一日三报。
“唐军已然于昨夜攻陷泊汋城,城内守军战死三万,余者尽皆投降,已然全军尽墨。”
“数万俘虏正被唐军水师押送回大唐境内,泊汋城彻底失陷,唐军皇帝之营帐已然设在城中。”
“昨夜开始,唐军水师于鸭绿水上搭设浮桥,拂晓时分,唐军开始渡河,其两路先锋已然渡河完毕,略作整顿之后,一东一西迂回穿插,直扑平穰城而来!”
……
衙堂之上,一众官员尽皆默然,一股悲观至极的情绪迅速蔓延。
谁都知道鸭绿水挡不住唐军,泊汋城失陷乃是早晚之事,只不过大家却又都抱着奢望,奢望泊汋城亦能够如安市城那般坚守多日,待到严冬来临,就算唐军各个三头六臂,也只能班师回朝、铩羽而归,重演当年隋军征伐高句丽的旧事。
然而泊汋城终究不是安市城,高句丽也只有一个乙支文德。
坚固的泊汋城被唐军一鼓而克,数万守军全军覆没,更是一夜之间便在宽阔的鸭绿水上搭建浮桥,数十万唐军眼下已经向着平穰城奔涌而来。
自鸭绿水至平穰城,期间固然尚有多处山城堡垒,但是高句丽朝廷认定这些山城并不能对唐军构成威胁,甚至连略微阻拦唐军的进军速度都做不到,便干脆将所有兵卒尽皆调回平穰城,集中举国之力,于平穰城下决一死战。
但是唐军东征以来狂飙突进的进军速度,无坚不摧、攻无不克的强横战力,使得满朝文武都很难生有侥幸之心。
高句丽曾经举国皆兵,抵抗了大隋数度攻伐,然而如今面对高潮换代之后的汉人军队,怕是终究要回天乏术、亡国灭种……
渊盖苏文将手中战报仔细看了一遍,放在书案之上,起身来到墙壁一侧,负手立定,好生端详了半晌墙壁上的舆图,心中勾勒着唐军三路进军的路线,良久,方才转身冷着脸面对一众惊慌失措的大臣,沉声道:“唐军势大,却并非不可战胜。天时、地利、人和尽皆在我,此战又岂能失败?诸位毋须恐慌,吾等只要能够稳守平穰城两个月,届时天寒地冻,浿水结冰,唐军水师无法为其大军快速供应补给,且唐军之中多有江南兵卒,不耐严寒,定有冻死冻伤之事,军心必乱。只要守住平穰城,全国之兵力将源源不断聚集,更有周边各族之盟友来援,唐军之溃败已成定局!”
这番话说得语气铿锵,衙堂上的大臣们有的固然嗤之以鼻,认为败局已定的是高句丽,并无回天之术,当然也有一些被渊盖苏文之气势所感染,觉得并非不能一战。
前隋征伐高句丽,每一次都是来势汹汹莫可抵御,可是到了最终皆是铩羽而归,可见高句丽乃天命所属,不由外敌覆亡。
“天命”这个东西很玄,看不见摸不到,但无论古今中外,人们都对其笃信不疑。
说白了,这就是“势”,亦或者“运”,人所禀受,若贵贱夭寿之属也。高句丽人推崇汉家文化,也熟读汉人典籍,知晓“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之意。
既然大隋盛极一时,一扫寰宇涤荡蛮夷,却为何偏偏倾举国之力三度攻伐高句丽皆未竟全功?
盖高句丽乃“天命之所属”也。
知晓“天命属我”,自然信心坚定,士气大振……
当然,那些心忧平穰城朝不保夕者,认定唐军狂攻之下平穰城必定化为一片焦土,他们不愿与平穰城共存亡,更不愿为渊盖苏文这等“逆臣”陪葬,便纷纷打起了主意,眼神下意识的瞄了瞄渊盖苏文身后跪坐的那个面如冠玉、文质彬彬的大唐世家子弟。
若是能够与之暗中连接一番,或许可以在战前便倒戈相向,向大唐皇帝宣誓效忠,这可比城破之中弃械投降摇尾乞怜好得太多了。
很多人动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