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斗拔谷。
天空中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一转眼的功夫便阴云密布,凉风阵阵,好似谁给苍穹蒙了一层纱。
谷口两侧的山脊向着远方蜿蜒伸展,山坡之上草木青青、牛羊点点,并未见到丝毫秋季的枯黄之色。
不过河西之地虽然距离西域遥远,但气候却一样的善变。高大的祁连山虽然给河西诸郡带来丰沛的水源,但同时也遮挡住南方吹来的温暖水汽,辽阔北方的寒冷气流一旦南下,便毫无阻挡,可直抵祁连山北麓。
这就导致河西诸郡由秋入冬的转换非常快,常常只是一场秋雨过后,便会气温骤降,甚至前一日降雨、后一日下雪的场景屡见不鲜。
房俊在营房内望着天上的乌云,忧心忡忡。
眼下火器的研发受困于化学技术,无法研制出底火,虽然火绳枪也改用后膛装药,便捷了许多,但是始终无法在金属子弹上得到突破,这就使得不仅火枪威力大打折扣,更会受限于天气的限制。
一旦遭遇雨雪天气,发射数量大大减缓,甚至无法使用。
化学的进步需要长年累月无数人无数次的试验去积累,绝非某个人灵机一动使用金手指便可以跨越那些界限。
“吐谷浑人何时抵达?”
房俊负手而立,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句。
身后,裴行俭正埋首案牍之中,处置各种各样的战报、公文,闻言抬起头来,道:“根据斥候探报,还有两天左右便可抵达谷口。祁连山中道路难行,山谷之间曲折狭窄,不易扎营,所以吐谷浑人大抵到了谷口之后,稍做休整便发动突击。”
房俊颔首。
如此算来,定夺三天之后,争夺大斗拔谷的战斗就将打响。
右屯卫依仗的乃是火器之威,依托谷口构建的堡垒将吐谷浑铁骑死死的堵在苦口之内,不断的予以杀伤。可若是当吐谷浑人突击之时天降大雨,导致火器威力骤减,那可当真是天要亡我了……
战争就是这样,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又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即便算准了一切,天气的陡然变化都可能使得一切准备付诸东流。
天时之变化,人心之选择,都可能在毫厘之间左右一场战争之胜败。
故而,才有“国运”之一说,若是得天运之助力,可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于不可能之中逆而获胜,使得国家得到天运之眷顾,取得“蛇吞象”之胜利,一举扭转国家命运。
难道大斗拔谷这一场注定惨烈至极的战斗,即将左右大唐之国运?
若天气晴朗,他有信心将吐谷浑人阻截在谷口之内,使其难以越雷池半步;若天降大雨,则右屯卫火器威力尽失,将会在吐谷浑铁骑的冲锋之下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一军之生死,一国之气运,居然只能企望上苍之脸色……
这种机关算尽,即便拼却生死却也不能将胜败掌握自己手中的无力感,使得房俊心情非常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