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长孙无忌之歹毒的同时,房玄龄也明白了自家二郎没有先回家,反而直接跑去大闹赵国公府的用意——反正军机处我是进不去了,那么咱就破罐子破摔吧,你不让我好过,那我就狠狠的打你的脸!
打得你牙掉了也得往肚子里头咽!
你长孙无忌不讲理跑到房家大吵大闹弄得房家颜面尽失,可我房二却是光明正大的向你的儿子们挑战,关中尚武之风起始于春秋战国,“决斗”之风千百年来盛行不辍,一向被视为“勇武”之象征,你们长孙家若是怕输,那就乖乖认怂,若是想要保存颜面,那就应战——可是若打输了,尤其是长孙无忌的儿子们全都输了,那长孙家的脸可就丢大发了……
说到底,房俊充其量也只能是一个“嫌疑犯”,在三法司未曾定罪之前,他想干啥就干啥!
想通了此节,房玄龄轻轻吐出一口气,但是胸臆之间却依旧郁闷。
天下人尽皆称呼自己为“宰辅之首”,一代贤相,可是致仕之后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保不住,受人这等诬陷,到手的进入中枢的机会都不得不白白丢掉……
自己这一辈子,到底混了些什么?
房玄龄羞恼交加。
以前,他一直劝着房俊要迈稳步子,要循序渐进,但是如今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有了一步登天直入中枢的机会,却又被人硬生生的以这等手段所狙击阻止,身为父亲,焉能不怒?
这种赤裸裸当面打脸的境遇,是他这风光荣耀的一生所从未经历过的。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曾经扺掌朝堂、权倾朝野的一代大佬?
房玄龄觉得自己心底升腾而起的火气有些压不住了,他也不想压,自己兢兢业业一生,到头来却还要受人蹬鼻子上脸以为软弱,早知如此,那还不如就像自家儿子那样,看谁不顺眼,怼了再说!
而且长孙无忌这张圆脸此刻义正辞严激愤难当的神情实在是令他作呕……
为了避免自己当场吐出来,房玄龄做了一件他连做梦都未曾想过能够做出来的事情——他反手便将茶几上的茶盏抄了起来,然后狠狠的砸在长孙无忌的脸上!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步,房玄龄虽然老迈,但年轻时亦是仗剑游侠的好儿郎,身子底子并不差,这一下卯足了劲儿,那茶盏瞬间飞到长孙无忌的圆脸上,“啪”的一下砸的粉碎。
鲜血一瞬间便迸流而出……
此刻房府大堂之上,无论是长孙无忌带来的家奴私兵,亦或是房家的家将奴仆,对于房玄龄这一下尽皆猝不及防目瞪口呆,待到见了鲜血从长孙无忌额头上汩汩而出,这才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长孙无忌自己也被这一下砸懵了……
他千算万算,算出了房玄龄所有能够拿出来抵挡搪塞的话语,并且对此前思后想做出了专门的针对,却没算出卢氏剽悍无论,污言秽语胡搅蛮缠,更未算出一辈子温文尔雅以德服人的房玄龄,能够犹如市井地痞那般动手打人……
他觉得脑袋晕晕的,脚下站立不稳,踉跄一下,幸得随同前来的奴仆惊呼之下上前搀扶,这才没有到底。
觉得脸上一阵湿热,伸手一抹,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愈发晕得厉害了……
长孙家的家奴私兵见到家主被打伤,惊骇之余怒火冲心,咱们家大郎都被你们家房二给害了,家主上门理论,又遭此毒手,真当咱们长孙家无人乎?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房老二,吾与你拼了!”
张牙舞爪的便向房玄龄冲了过去,大堂内房家的家将焉能任由他伤了家主?早在房玄龄掷出那一个茶盏的当口,三郎房遗则便已上前挡在父亲面前,唯恐长孙无忌暴走伤了父亲。
此刻见到长孙家的奴仆冲上来,房遗则一面护住身后的父母,一面大叫道:“打!给我打!胆敢在吾房家大堂之内行凶,打死了有老子给你们盯着,往死里打!”
房家家将一拥而上,眨眼间便将人数少的长孙家众人围在当中。
亮刀子是不可能,没到那个程度,但是棍棒拳脚却好似下雨一般倾泻在长孙家诸人身上,房遗则拽过来两个家将看护父母,自己跑到后堂寻了一根门闩,然后钻入人群当中,趁着长孙家家奴不备,照着晕乎乎的长孙无忌脑袋就是一下子……
后边的房玄龄看得清清楚楚,魂儿都快吓飞了,慌忙喝止:“住手!”
卢氏却大声道:“让他打!照我说打得好,人家都欺负上门了,你还要讲究那些道理不成?”
房玄龄跺足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