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声短促轻微的破碎声音,自屋外传来。
父子两个面色大变,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互视一眼。刚刚的言语,若是流传到陛下耳中,那可就是弥天大罪!
长孙冲身子矫健,一个箭步窜到门口,一把拉开房门,便见到门边的回廊出,有一盏燕窝洒在地上,白瓷汤碗已然粉碎。
长孙冲猛地跑出来,对着门口一丈处看守的家仆喝问道:“刚刚是谁来过?”
那家仆被长孙冲狰狞的面容吓了一跳,赶紧单膝跪地,说道:“是公主殿下为您送来燕窝,却不慎掉落……”
“人呢?”长孙冲急问。
“额……已然走了……”
这是长孙无忌从房里走出,低声问道:“是谁?”
长孙冲惨白着一张脸,有些呆滞的说道:“是公主……”
长孙无忌也愣了一下,面色阴郁,思量起对策。
只是不知公主刚刚听没听到父子见的对话?若是听见,又听见了多少呢?
一时之间,即便是狡诈多智的长孙无忌,也感到棘手无比。
他不怕公主听到后面的话,那只是代表一个父亲对于儿女的担忧,即便被陛下知晓,也不过惹得陛下不快,无甚大碍。
但若是听到了前半段……
长孙冲深吸一口气:“孩儿去看看公主……”
“无论如何,要将公主稳住。”长孙无忌阴沉着脸。
“诺!孩儿懂得……”长孙冲一揖,匆匆向后院行去。
绣楼染香,珠帘低垂。
青铜兽炉里袅袅的燃着檀香,玉几香茶,锦墩绣榻,秋日的暖阳被楼外的梧桐切割得支离破碎,一片片染黄的树叶随风飘落,透过窗子上的玻璃,展示着最后的凄美……
长乐公主静静的站在窗前,清亮的双眸似是追逐着飘落的树叶,但渐渐氤氲的凄迷雾气,却又显得漫无焦距。
刀削斧凿一般轮廓秀美的侧脸,宛如玉雕一般冰冷无一丝暖意。
她清秀纤长的娇躯微微有些颤抖,远远望去,单薄优雅,就如同窗外那飘飞的落叶一般凄美无助……
“噔噔噔”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长孙冲追上绣楼,喘了一口粗气,喊道:“公主……”
长乐公主却充耳不闻,俏然站立,神情未有一丝波动。
长孙冲咽了口口水,上前几步,站到长乐公主身后,凝视着她修长洁白的后颈处淡淡的绒毛,轻声道:“公主,莫要怪罪父亲,他只是一时想心急而已,你且放心,我不会遵从父亲的意愿去纳妾的,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思么……”
他不知道长乐公主到底听见了多少,只能这般试探。
长乐公主轻轻转身,一双清澈的明眸凝视着长孙冲,秀美绝伦的面容古井不波,只是两片粉润的红唇微启,轻声说道:“你的心思?心在你的肚子里,谁又能知道谁的心思呢?”
长孙冲剑眉微蹙,旋即又舒展开,笑道:“公主这可是为难我了……难不成,还要在下剖心沥胆,取出来给公主看一看?”
若是放在以往,这等略显轻浮的情话儿,是长乐公主最喜欢听的。每当这时候,她都会美滋滋的挑着眉儿,抿着嘴唇,然后用一根春葱也似的纤长玉指,轻轻的在长孙冲胸前画个圈儿……
可是今天,她却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在心底升起,冻得她汗毛乍起,冷如骨髓!
这个人的心思,究竟都藏这些什么呢?
脑子里那些魔鬼一般的话语响起,让人简直不可置信!
轻轻吁出一口气,长乐公主淡淡说道:“待会儿,我搬去姑姑那里住,你就不必相送了。”
在长孙冲的愕然当中,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垂下来挡住清亮的眼波,恬静的声音在长孙冲听来,彷如飘荡在九霄云外一般不可捉摸:“以后,我亦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