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车一路在大地之上行驶,窗外的景色逐渐不再荒凉,而变成了草原模样。
忽然,于苍从车窗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个矮山包上,一个拿鞭子的人站在那里看向他们。
于苍神色稍动:“那是……”
“是牧民。”法释道,“长生帐自成一方天地,为猎族隔绝了无数危险,但是有些东西,却是不能自给自足……就比如说,那牧民所放牧的是一种名为‘盐羊’的荒兽……
“这种荒兽没什么实力,终其一生也没办法变得多强……但是肉质却很好吃,生肉味道便不俗,再佐以香料,便是我们猎族的名吃……只是可惜,这种盐羊口味很挑,必须要吃生长在荒兽环伺之地的草料,才能让味道变成最佳。
“长生帐中,自然是没有那么多荒兽的,所以,牧民就需要赶着盐羊来长生帐外面放牧。”
在法释介绍的时候,于苍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那山包上的牧民。
以他的视力,在这个距离已经可以辨认出那人的表情……紧张,又带着一些好奇与敬畏。
那人身上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羊毛衣衫,看上去颇为简陋,面容黝黑,一副经常风餐露宿的样子。
于苍随意道:“听你这描述,对那盐羊味道颇为推崇,看来是亲自尝试过了。”
“人间至味,自然需要品尝一番——诸位此次来到猎族做客,这盐羊也是不得不品鉴的佳肴。”
“你们这样的出家人,不该不沾荤腥吗?”
“长生教中,并没有经文指示不许沾染荤腥,只是有些僧人慈悲心重,自发为之罢了。”
炎国所在的东方大陆,有着类似的佛教信仰。
象塔、猎族长生帐和已经灭亡的山界古国,都是佛教大国,炎国境内也有不少信佛之人。
不过,每个国家的佛教都有所不同,僧人不能吃肉,算是对佛信徒的刻板印象,在猎族,确实没必要非要吃素。
这时,闻人歌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插嘴道:“我见那人也就是一个四级魂卡师,他一个人,怎么保证在这样的草原上生存?”
“……无量长生。”法释宣了一句佛号,“他们自有长生庇佑。”
“呵……又是这一套。”闻人歌冷笑了一声,“看你那心虚的样子,这大概又是被强迫出来的吧?”
“非也,非也。”法释摇了摇头,“放牧的活计,在猎族内抢都抢不到……毕竟,牧羊也是修行,无数信众想要主动报名,想要为长生出力,能被选中的,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不怕被荒兽吃掉,人羊皆失?”
如今,虽然出了神谴荒遗之地的范围,荒兽数量少了不少,但那只是相对而言,听听耳边那忽远忽近的兽吼声就知道,这里肯定还不安全。
何况,无数荒兽被神谴荒遗之地吸引,聚集过来,这里的荒兽密度,比之前绝对只高不低。
他们一路走来,传世级的荒兽都见过了不少,在这种地方,一个区区四级,真的能活下来吗?确定不是消耗品?
“施主有所不知。”法释解释道,“这里,已经算是长生帐的范围了,猎族人行走其中,只要在心中默念长生名号,就会被长生帐的力量所接引,到时无论身处什么险境,都将瞬间回到长生帐中,自然性命无虞。”
闻言,闻人歌眉头稍皱:“……这样吗?”
他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太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这时,一直沉默的楼延忽然开口道:“他说的对……但是事实没那么轻松。
“我一开始也以为,有长生帐庇护,那些牧民无论如何都死不了,但是……我从长生帐逃出来的时候,亲眼见到一个牧民被发狂的荒兽吞噬。”
说到这,楼延的眼神有些暗淡:“我不记得偷袭的荒兽是什么实力了……但它的速度,绝对是四级魂卡师所反应不过来的,我在一旁看着,心里下意识地帮他喊了长生,但是我都还没有喊完,他就已经……
“我想救他,但是护送我的叔叔不想多生事端,便带着我离开了。”
闻人歌看过来:“那为什么那些四级魂卡师还要争先恐后来抢这个活计,真的是因为想要为长生出力?”
“……不是。”楼延转过头,眼神有几分不忍,“因为,在第九账,他们没得选……第九账现在已经成了人间地狱,那里的人只有修习长生术,或是成为人丹这两条路可以走。
“有天赋的,还有可能被带到第八帐,但大多数人,没有这个选项……除此之外,便是放羊了,这么选,好歹也算是受到了第九帐王庭的庇护,不用担心哪一天在睡梦中就被抓去炼了人丹。”
“那第九帐王庭怎么不多派些高手来?”
“高手哪有人愿意干这种又脏又累的活计……一开始倒是有,几个七级魂卡师就能看住一大片区域,但是自从有一次同行的牧羊人都被杀死做了人丹……就没有人愿意在有高手看护的情况下报名。
“让那些高手一直在外面看着,他们又不愿意,觉得是在浪费时间,久而久之,只能如此。”
“……哼,我就知道。”闻人歌冷哼一声,“这么看来,选择出来牧羊的,都是不愿意成为禁卡师的人,也算是难得的好人了……小时候听说一些长生帐的传闻,还觉得潇洒恣意,现在看来?不过尔尔。”
什么,在边疆之外,若是看到一位牧羊人赶着羊群穿行在草原中,你向他打招呼,那么一阵浓雾过去,牧羊人便会消失不见……那就是见到长生帐了。
这种描述,松弛感拉满,还以为这长生帐是什么人间天堂。
果然,这种东西,还是得亲眼见一见,才能知道个中玄机。
面对闻人歌的冷嘲热讽,法释只是双手合十,并没有给出反应。
前座,棋儿趴在车窗上,听过楼延的描述后,她再看向远方的牧羊人,神色中就带上了些不忍。
“哥哥……”她糯糯地开口,“那要不,我们带上那个叔叔吧……他好可怜。”
“……我也很想帮忙,但是不行。”于苍叹了口气,“牧羊虽然危险,但已经是他用来在猎族保命、生存的手段。若是带他走,那么他就是失职。除非我们带他回炎国,否则带走就是在害他。”
“那……那好吧。”女孩有些失落,但是只能作罢。
她还小,看待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此刻于苍解释了两句,她虽然还不是很理解,但是选择了相信于苍。
车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话说回来。”
于苍忽然道。
“照你这么说……法释,你现在,随时都能回到长生帐了?”
“……自然。”
长生帐笼罩范围之下,只要默念长生名号,就可以立刻返回,抛开其他因素不谈,这个能力相当方便。
“哦?”于苍神色不变,“你现在镣锁已解,我还以为,能脱身的时候,你就会立刻脱身。”
“无量长生。”法释双手合十,“小僧心中坦荡,自然不急于一时。”
“……你还是走吧。”
法释眨了眨眼:“这是……在赶小僧?”
“让国师知道你和我们一起回到长生帐,你也不好解释吧。”
“国师现在定然已经知晓,再多加掩饰,未免有掩耳盗铃之嫌……”
“总好过直接撕破脸。”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