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些身居高位,久享荣华富贵之人;为了最后一点体面和尊严,才会因此整出吞金,服药,烧炭之类,自我了断的名目。”江畋笑道:“只为了避免落入素有积怨的政敌或是仇家手中。”
“实在是有太多不忍言之事,会发生在这些失败者,及其家眷和相关人等身上了。到时候,只怕是欲求一死,也是不可得的奢望了。千万不要小看人心的丑恶,未来那几位酷吏,就是籍此上位。”
“只要是敢于穷尽手段,三木之下缘何不认?无论是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家贵胄,执领国政的宰臣之尊,还是勇冠三军的名将;久负盛名的大家,还是才德兼备的清流雅士;都难逃此辈罗织之罪。”
“难道,未来的那位武皇/女主,真就如此偏听偏信和仰赖此辈么?”女孩儿忍不住在对开声道:“就连亲生的骨肉至亲,也抵不过这些卑下小人的谗言谤语么?难道上位者都是如此刻薄多疑么?”
“多疑是肯定的,但身为垂拱天下之主,怎会轻易为人蒙蔽和欺瞒呢?”江畋轻轻摇头道:“不过是故作不知,鼓励和纵容这些酷吏,以为刀笔剪除异己,清理朝野可能忠于故唐的旧势力而已。”
“至于那些蒙冤受难的无辜之人,无论贵贱良俗,只能算是这些刻意兴起的大案囚狱中,不可避免的额外代价而已。反正,作为这些工具人物尽其用了,还可以拿出来继续清算,收揽一波人心。”
“可谓是一举数得之功。事实上,就连未来女帝最为看重的那位国老,也就是与你相熟的狄怀英;也不免因为上位者的猜忌,而数度下狱身陷囹圄;甚至不用刑罚就主动招认,参与谋反的罪过。”
“那他何以又在日后,益发得以女帝倚重,甚至有托付国嗣之意;”女孩儿闻言却不由面露担忧,握紧了小拳道:“如此玩弄朝野人心的权谋诡谲,难道就不会引来,各种不测的后果和变数么?”
“你说的是两个问题,但也是一体两面的答案;”江畋轻描淡写道:“因为狄怀英本人固然是痛快认罪,以此争取押后再审的缓冲;然后借助家人贿赂探视,将自己的陈情书转呈到宫中女帝处。”
“然后,构陷他的酷吏索元礼,也正好已是恶贯满盈、朝野鼎沸;正好迎合了女帝拨乱反正,施恩朝野的心意;所以不但没有加罪,反而还因此青云直上,很快就进入到了政事堂中,位列宰臣。”
“这说明了什么?他的处世智慧和眼光独到。”江畋又循循善诱道:“也证明了当时的大势所在,并不是他个人之力可以扭转;因为酷吏无论如何残害忠良,株连无数,但都没能脱出关键核心。”
“自太宗以科举收纳天下英杰俊才以来,虽然令国家达到了盛世之治。世家大族同样籍此加深了,对于朝堂的渗透和影响力;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资源和更加学问丰富的子弟;将寒门排斥在外。”
“而身为元命老臣之首的长孙太尉,辅佐今上的当政之期,更是进一步加剧了板结之势。虽然他号称为国所选皆为良俊,品德心性兼优之士;但也不避亲党,侵凌皇权;遂才有举族的倾覆之祸。”
“女帝在专权和剪除异己的同时,也一直在变相的破除门阀、世族,在朝廷中的把持和影响;用人不问出身卑下,唯以才具就和手段破格辍拔。无形为天下寒门庶族中人,开拓了一条上进之路。”
“由此受益之众自然拥护新政体制;是以清洗和替换的越多,统治反而越发稳固。而当初上官宰相及家门的蒙难,看似帝后之争的波及,但其实也是归属于前朝元老党从,对于天后最后的反扑。”
“有句老话说得好,一家哭总比万家哭好,万家哭总比天下哭好;这就涉及到为政者当权的取舍博弈了。只是,当你身为其中被牺牲的代价之一,又可否继续以局外人的平常心,来看待此事呢?”
江畋的话音未落,远处的刑台上却是骤然出现了变故。(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