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以往到底有一番交情,宇文士及落得今日下场怕是难得善终,房俊只好重新穿衣,随着亲兵出了屋子,前往收监宇文士及的房舍。
……
说是收监,但宇文士及毕竟身份高贵,自然不会予以苛待,监押的房舍乃是之前校尉住所,收拾得很是干净,门前兵卒全副武装、戒备森严,唯恐有人前来劫人……
见到房俊前来,兵卒单膝跪地施礼,而后打开房门,房俊摆手阻止其余人跟着,一个人负手进入房内。
房内燃着灯烛,靠窗的桌案上摆放着已经冷掉的菜肴,宇文士及仰面躺在床榻之上,听到门口动静扭头看过来,见到房俊,遂翻身而起,活动之间两手、两脚的镣铐“哗啦”作响。
拽着一张凳子坐在桌案旁,看着宇文士及憔悴至极的面容、单薄得好似一阵风能够吹走的身躯,房俊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郢国公又何必以绝食相要挟呢?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支持晋王起兵,谋算事成之后获得多少利益的同时,也应当想到要如何面对失败的后果,如你这般不能承担失败,又何必当初?”
他能够理解宇文士及铤而走险的理由。
双方立场不同,若是站在宇文士及那边,见到关陇门阀因为长孙无忌的原因导致一蹶不振、甚至跌落尘埃,岂能无动于衷?与其等着陛下坐稳皇位之后对关陇门阀下手,还不如行险一搏奋力一击,置诸死地而后生。
因为只要李承乾坐稳皇位,绝对不会容忍关中地界之内存在能够威胁皇权的势力……
但是你总不能胜利之后便趾高气扬、权倾朝野,失败之后却耍无赖吧?
当真有决死之心,方法还是很多的,绝食是最不靠谱的一种……
宇文士及坐在床边,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虽然一身常服,却气度俨然、举手投足龙行虎步的房俊,半晌才问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关陇门阀?”
房俊摇摇头,淡然道:“何须陛下处置?此番叛乱,关陇门阀倾尽全力、毫无保留,既然战败,自然气血尽断、回天乏术,数百年积攒之基业倾颓崩溃,无数人蜂拥而上,撕扯着关陇门阀的尸体吸吮鲜血、啃噬骨肉,任谁都能分一杯羹。”
权力的更迭素来最为残酷,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道理可讲,官职、财富、土地、房舍……所有属于关陇门阀的一切都将遭遇哄抢,陛下只需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便足以注定关陇门阀万劫不复之结局。
宇文士及呆愣半晌,神情灰败,悔恨犹如毒蛇一般啃噬着心脏,若非他立志要超越长孙无忌成为关陇门阀的“中兴之主”,不惜甘冒奇险扶持晋王逆而篡取,又何至于将关陇门阀推到坠落深渊、万劫不复之境地?
好半晌,宇文士及才回过神,长长吐出一口气,嗓音嘶哑:“陛下……果然还是仁厚。”
房俊点头:“谁说不是呢?陛下的性格是有些懦弱的,这种性格容易走极端,一旦诸事不顺、甚至濒临绝境,往往就会迅速崩溃,做出疯狂之举。但如果诸事顺遂、胜券在握,却又会最大程度展现他的仁慈,即便是对那些想要置他于死地之人,也会网开一面。”
简而言之,李承乾是在常年的巨大压力之下导致心理不太正常,承受能力极差,一旦濒临绝境,想的不是奋起反击、转败为胜,而是破罐子破摔,走向极端。
这种人的缺点便是不够狠,对自己不够狠,对敌人也不够狠,譬如当下,李承乾只在旁边默默看着关陇门阀的根基被一点一点掘断,却始终未曾表露对于关陇门阀谋逆之严惩,这就导致所有人在分食关陇门阀之血肉的同时,都必须保留一分余地,因为谁也不知陛下会否在看到关陇门阀彻底灰飞烟灭之时改了主意。
因此,也就给关陇门阀留了一线生机,数百年积攒的基业是肯定保不住的,但关陇子弟却因此能够留存性命。
只要人活着,血脉就能得以延续,未来就还有希望,或许五十年、或许一百年,时移世易,一旦出现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谁知不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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