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染病卧床之类,难道不应带病前来迎驾么?太子打了胜仗,就一个两个的以为天下是他的了,目中再无朕这个君王?
简直岂有此理!
周纲一身冷汗,瞥了一眼身边的韩王殿下,希望对方能为他转圜两句,毕竟面对陛下的压力太大了……但对方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只好心里骂了一声,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道:“陛下明鉴,河间郡王身兼二职,大食人进犯西域之初急忙奔赴交河城坐镇,委托彭城公代为处置部务。不过自关陇各家起兵之始,彭城公便只是隔三差五至衙门点一卯,待到叛军攻破皇城,各处衙门几乎夷为平地,便再也未见彭城公了……微臣不才,长官不在的情况下只能厚颜代表同僚,前来恭迎陛下。”
礼部尚书是李孝恭,另一个职务安西大都护只是兼任,孰料正值东征之际大食人寇边入侵,安西军群龙无首,兼且关陇门阀在西域蠢蠢欲动,太子只能拍镇得住肠子的李孝恭前往领军,由前礼部尚书彭城公令狐德棻暂代部务。
后来关陇起兵,令狐德棻作为关陇中坚协助长孙无忌参赞军机,礼部衙门自然没工夫过去……
等到叛军攻破皇城,东宫六率且战且退,致使整个皇城几乎化为焦土,连同礼部衙门在内的诸多中枢衙门尽皆毁于战火之中,部中官员干脆各回各家、闭门不出……如今叛军溃败,长安重回东宫掌控之中,但毁掉的衙门一时之间无法修建,部中官员也就依旧未曾集结。
骤然之间陛下回京,所需各项仪式都要礼部来组织、筹办,官员们急忙凑在一处,却发现仪仗等物品要么毁坏、要么丢失,根本无法筹备迎驾礼仪……
可总不能因此便无视陛下吧?紧急关头,周纲作为现礼部衙门品阶最高的官员,被推了出来……
李二陛下剑眉紧锁、面沉似水。
他自然知晓长安城遭受战乱损毁严重,甚至太极宫都曾作为战场历经鏖杀,却没想到连礼部这样的中枢衙门都成了“五家之犬”,连衙门都没了……由此可见,长安的损毁程度远非情报上干巴巴一句“皇城损毁,房舍多有坍塌”可以形容,而这场叛乱的惨烈之处亦是远超想象。
绝境之中奋力反击,寸土必争、尸骸遍地,最终能在十倍于己的强敌围攻之下逆转取胜……即使他再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感叹太子这一次做得当真了不起。
虽然获胜的最大功成乃是房俊、李靖,但倾覆在即已然有文臣殚精竭虑、依然有武将舍命拼杀,岂不更能彰显太子的优秀?
可惜了,若早年间太子能展示出此等素质,自己焉能屡次兴起易储之心?
如今却是太子羽翼丰满,直接威胁他这个皇帝的权威,令他想退也不能退……
若换了别的皇帝,或许能做到胸襟广阔、父子相和,等着将来顺利交班。但李二陛下当年正是靠着“玄武门之变”杀兄弑弟、逼父退位才能坐上皇位,心中对于此类情形之警惕前所未有,哪里敢纵容太子日益壮大,最终有样学样再来一回“玄武门之变”?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
不过即便李二陛下此刻心如铁石,却也不得不感叹太子之背运,当初他易储是因为太子之表现软弱,不具明主之相;如今依旧想要易储,却是因为太子表现过于优异,羽翼太过丰满……
父子二人一样,皆是有进无退。
……
李二陛下固然心中不满,却也不至于同一个侍郎置气,再者说来客观原因的确存在,这也不是某一个人的问题。
想了想,他沉声说道:“朕今夜先回太极宫,至于一应仪式则全部从简,朕给礼部三日时间,可否能够备妥?”
周纲心里叫苦,如今礼部几乎一穷二白、一无所有,短短三日之内如何筹备多项仪式?
但似他这个等级的官员面对李二陛下之时压力太大,不敢有半点违逆,只得颔首应下:“微臣定率领礼部上下克服万难、竭尽全力。”
李二陛下不理会他言语之中的小聪明,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着的李元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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