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反唇相讥道:“军法执行,审判量刑,乃是卫尉寺之职责,尔等私自接收军中人犯,到底是谁不将王法放在眼中?速速将人犯移交,否则这官司必然打到御前,休怪卫尉寺不念同僚之情谊!”
崔敦礼应声道:“本官乃是奉吾家尚书之命,受命于身,未敢徇私,尔等有何计较,自去寻吾家尚书即可,请恕本官不能从命。”
他官职、资历皆不足以对抗卫尉寺,不得不将房俊抬出来。
对方正欲说话,忽然身后一阵骚动,却见那辆挂着灯笼的马车车厢打开,一人身穿官袍自车上下来,左右官员尽皆下马随在他身旁身后,顿时前呼后拥,很是气派。
崔敦礼蹙眉,卫尉寺的官员他尽皆认得,却想不出是哪个有这般排场……等对方上前,看清了面容,这才吓了一跳,这位怎么亲自出城来了?
赶紧下马,肃容施礼道:“下官崔敦礼,见过独孤郡公!”
他身后一干兵部官员也纷纷下马,齐声道:“见过郡公!”
没办法,独孤览资历实在是太老,谁敢不敬?卫尉寺之所以在六部九寺当中地位超然,完全就是蹲着这么一尊大佛,等闲官员谁也不愿去招惹。
却不成想今日居然将他给逼了出来……
崔敦礼心中暗暗焦急,这老狐狸早就成了精,以自己的官职地位,怕是阻拦不了。
早知道就让房俊亲自过来了……
独孤览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崔敦礼面前站定,身后有家仆打着雨伞遮住雨丝,他依旧觉得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官袍,笑呵呵的对崔敦礼道:“吾当是谁这般蔑视法纪还能言辞铿锵一身凛然,原来是崔安上啊……”
“安上”,是崔敦礼的字。
崔敦礼执礼甚恭,似乎并未听出对方言语之中的嘲讽,恭恭敬敬道:“正是下官……夜雨湿寒,郡公年迈体虚,要当心风邪入体,左右不过是寻常公务,何必深更半夜的出城而来?还是身体最为重要,若是染了寒气,吾等晚辈寝食难安,罪该万死。”
独孤览啧啧嘴。
听听,这特么是人话么?
为了区区公务深更半夜的冒雨出城,若是染了风寒得了重病搞不好一命呜呼,不值当……
不由得叹气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呦,一个比一个不好对付。
都是些隐喻机锋,谁当真动怒那就是傻子,立马被对方看低一头,独孤览混迹官场几十载,焉能被这等话语激怒?
上前亲热的拍拍崔敦礼的肩膀,好似自家长辈一般笑容温和,亲切道:“再是年迈,也得奉公守法,更要不负陛下之信赖,将陛下交托之差事看顾好了。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贪功冒进,老夫岂能如此?吾等各有职司,都是给陛下办事,安上贤侄不若先行回去,看好了兵部衙门,这可比什么都强。”
崔敦礼不为所动:“吾家尚书时常教诲吾等,似郡公这等功勋前辈已为大唐操劳半生,劳苦功高,吾等身为晚辈自当主动替您分忧解难,焉有畏惧艰难、退避三舍的道理?”
“呵呵……”
独孤览皮笑肉不笑,冷笑两声,凑到崔敦礼面前,低声道:“安上啊,你说若是老夫此刻万一一个不慎,摔倒在你身前,会有何等后果?”
崔敦礼一听,顿时汗都下来了。
折特么不是要讹人么?!
他怒目而视:“郡公乃是两朝元老,更有开国之勋,地位尊崇身份尊贵,焉能行此下作之举?”
独孤览丝毫不觉得丢人,叹了口气,一脸真诚道:“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呐,一个两个的翅膀都硬了,骄傲自负目空一切,吾等老朽行将就木,说的话你们完全不肯听,那你说说,除去这等无赖行径之外,老夫又能如何?还望安上贤侄多多体谅,老夫也着实是没办法啊……”
崔敦礼一个头两个大,这老家伙若是耍起无赖,他如何抵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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