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放下公文,拈起茶杯呷了一口,问道:“有何要事?”
家仆道:“他不肯说,只说十万火急,必须当面禀告家主。”
长孙无忌微微一愣,这又是出了什么大事,还非得禀告自己?摆摆手,道:“让他进来。”
“喏!”
家仆退出,货栈掌柜三步并作两步进了书房,先施礼,而后拿出长孙郎君被抓捕之前偷偷塞给他的那枚玉雕家徽的信物,递给长孙无忌,低声道:“不久之前,有人手持此物,混在车队之中进入城内,声称是长孙家的子弟,小的不知是真是假,前来请求家主验明。”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聪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技巧。
一个无法确认信物之真假,即便今日西市之事有何严重后果,都可以免去最主要的责任……
长孙无忌显然没心思理会掌柜的小算盘,他愣愣的瞅着这块玉雕家徽,失神了片刻,猛地一把将其夺过,仔细查验一番,红着眼睛问道:“人在何处?”
掌柜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自己猜测的没错,那手持信物之人,身份果然不一般……
连忙说道:“被京兆府抓捕了。”
长孙无忌面色大变,疾声道:“京兆府怎地会发现他的身份?”
掌柜摇头道:“并未有人知晓他的身份,只是因为不知为何与房俊的亲兵部曲起了冲突,双方大打出手,这才引出了京兆府,将持信物之人当场缉拿,眼下已经押入京兆府大牢。”
长孙无忌一脚踹翻了一张凳子,破口大骂:“房二,老子恨不得食汝之肉、饮汝之血,将汝挫骨扬灰!”
掌柜吓得战战兢兢,浑身出了一层冷汗。
坏了坏了,那人的身份岂止是不一般?简直就是非同小可,家主这般愤怒,只怕自己这责任是逃不掉了,可心里也难免委屈,万一因此被迁怒,自己何其冤也?
简直就是祸从天降,咱什么都不知道啊!
“来人,备车!”
长孙无忌心里已经发毛,一是片刻都不敢耽搁,万一那人的身份在京兆府的大牢之内暴露,那可真真就一丝一毫的转圜余地都没有,马周那人的性子简直就是魏徵第二,绝不可能私下沟通。
一想到极有可能面临的悲惨情形……
连衣衫都来不及更换,快步走出书房,直奔前院,就站在大门口,等着家仆套上马车。
待到车夫驾驭着套好的马车来到门口,长孙无忌跳了上去,沉着脸道:“京兆府!”
“喏!”
车夫赶紧应了一声,手里的鞭子挽了个鞭花,轻轻抽在骏马的臀上,马车便驶了出去。
崇仁坊在皇城之东,京兆府在皇城之西,两者隔着一座皇城,由一条天街东西相连。
没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抵达京兆府门口。
车夫跳下车辕,掀开车帘,未等上前搀扶,车厢里的长孙无忌已经一步跳了下来,将车夫吓了一跳,这还是平素那八风不动、运筹在胸的家主么?
居然急成这个样子,连矜持都不顾了……
长孙无忌也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表现得太过急躁,这等神情若思被马周那个人精察觉,怕是要横生波折。
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住慌乱的心情,脸上有浮现平素那等人畜无害的笑容,背负双手,信步迈上京兆府门前的台阶,踱着方步进了衙门。
衙门内官吏往来,有些混乱,有人见到了长孙无忌,顿时大吃一惊。
前脚刚刚抓捕了几个长孙家的可以人等,后脚长孙无忌便亲自追到京兆府衙门来……
这是被京兆府的行为给惹火了,亲自上门打脸来了?
不过人家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京兆府的官吏也大多是关中人士,赶紧礼貌的上前施礼,恭恭敬敬的询问道:“赵国公可是寻吾家府尹?”
长孙无忌一张圆脸满是笑容,乐呵呵道:“非也,老夫就只是正巧路过,进来巡视一番。京兆府扺掌京畿治安,公务繁忙,老夫岂敢骚扰马府尹尽忠职守?不过听闻吾家有不肖子弟作奸犯科,被京兆府缉拿,烦劳尔等告知马府尹一声,律法在上,不徇私情,还请勿要在乎吾长孙家的颜面,依法严惩!”
官吏们大眼瞪小眼,一声不敢吭。
您这是要京兆府依法办事的态度?
分明就是兴师问罪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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